齐天探身看了看床上襁褓里已经睡熟的毛豆——小姑娘真心乖,每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和在肚子里时可不一样,挺体恤妈妈的,从不闹腾。
房间不大,因为孩子睡觉顶灯早就关了,只床头写字台上一盏台灯,灯罩下洒下的光线只笼了那么一小片地方,使人的面目都变得混沌不清起来。
“下午拉了吗?”
毛豆这两天好像有点上火,昨天一天都没大便。
陈冰点点头:“拉了,徐老爷教的,按摩了下肚子,临睡前刚拉过。”
对方放心下来,把那桶热气腾腾的药水拎到床边,如往常那般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在旁边坐下来,撸起了两边的袖子:“过来吧,今天换了药方,加了桑叶和生姜。徐老爷说再泡个三五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陈冰杵在床头,未动。
“大圣……”
他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只笑笑,招手唤她:“再不泡,水凉了药效可就要打折了。”
陈冰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坐下来,无声的把裤腿一直挽去膝头之上。
深褐色的药水腾腾发散着属于中药的那股苦味儿,把这不大的房间都熏染有些热乎乎潮乎乎。齐天握着她一双脚踝,先用手轻轻拨着药水往上均匀的淋着,顺势指尖还轻柔按摩着脚底的穴位——这也是他跟徐老爷现偷师学来的,据说可以使药效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就这么蹲在药气缭绕的水桶边,高高的个子,偏要曲在那么矮的马扎上,弓着背,埋着头,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不像陈冰,一个脑袋上楞是长了三个发旋,他的发旋只有一个。
老老实实的就居中的一个,然后头发就顺着这个中央逆时针的铺陈开——小时候马姨就拿这个打趣过:“一个旋的人老实,三个旋的人可拧拧,星星,你以后可别欺负我们家大圣呀!”
欺负吗?她没想欺负过他。
却感觉他总在受她的委屈。
陈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那个老实的发旋儿。
对方抬头,眉目舒展的一张脸,一如既往的体贴如昔:“怎么?烫?”
“明天,”她轻声,“咱们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
蒸汽缭绕中,她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对方没吭声,只继续低下头,专心给她烫脚——他做的轻车熟路,细心无比。先前在古城的时候,也是每天晚上临睡前,他来给她烫脚的。
那时她肚子大,太笨重,手连脚都够不到,还曾被他笑过。
殊不知,他小时候幼儿园里尿湿裤子,连老师都嫌味道大不管,只叫人那么湿着。是她拿了自己的换洗裤子,把他扒光了屁股,亲手给他换上的。
他当时哭的撼山动地,抓着湿哒哒的裤子死活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