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木雕,是我给了他性命,教会了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但终归,他身上流着的不是真正的血,肌骨上覆盖的也不是真正的肉。”
墨燃原本就已耿耿于怀,听怀罪这样说,再也忍不住,他喊道:“不是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
怀罪听不到他愤懑的反驳,那僧人的嗓音依旧犹如漩涡涌动,将墨燃卷进更深更痛楚的漩涡里。
“楚晚宁是多余的,他没有生命,没有灵魂。”
“不是的!!为什么神木就没有灵魂?他有生命,他有魂魄!他不是任何人!他也不像任何人!”墨燃在幻境里犹如困兽嘶嗥着,“怀罪,是你养大他的,你每天看着他……他不是活人吗?他和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但怀罪还在呢喃自语,犹如佛前诵经的麻木,千锤百炼的字句从唇齿间锻造而出,不知是真的一心礼佛,还是只想麻痹心中那太过剧烈的痛楚。
“他是我为楚澜雕刻的一具肉身,只有楚澜的灵魂住进去,楚晚宁才算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墨燃几乎是毛骨悚然,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几近癫狂,他在黑暗里奔走,可是哪里都是深渊,哪里都没有出处,他口中不住地喃喃,喃喃又变成嘶吼:“不是的!你不能毁了他,怀罪,他身体里有灵魂,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跪下来。
他忽然那么的害怕,甚至比前世真相的暴露还要害怕。
他忽然怕接下来会看到怀罪把楚晚宁带去鬼界,剖开胸膛,将灵核与楚澜的魂魄融为一体。
那原本的楚晚宁呢?
楚晚宁的神木之灵就会离开,六道轮回,他一截碎木,能去哪里?
天上,地下,云间,黄泉。
哪里都不会要他。
“不……怀罪……你不能……”墨燃觳觫,嘴唇青白,“你不能……”
怎会没有灵魂?
怎么不是活人?
那个顶着碧嫩荷叶笑嘻嘻在路上跑跳着的孩子。
那个小心翼翼掰开花糕,把大的给师尊,小的自己吃的孩子。
他还那么小,却比许多人都有情有义,有声有色。
他不比任何血肉凝成的生命逊色。
怎会,不是活人……
但墨燃极尽绝望的央求与嘶喊,是唤不醒怀罪的。
怀罪百年心结便在此处,他觉得自己亏欠了楚洵一家,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塑出这样一具义身,他怎会错放。
“日子一天天过着,楚晚宁慢慢长大,他是楚澜复生的躯壳,我担心他的性命安康远胜过担心自己百倍。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只在他五六岁时,带他去临安小住了数月,后来,就再也没有出过无悲寺地界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