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老太太搭话:“老太太这口音不似扬州人。”
项老太太笑道:“嗯,你耳朵好得很呢,我娘家是苏州人。”
估摸着项老太太和自家祖母的年纪,又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江荻感觉认亲的可能性不大。可若不是认亲的,千里迢迢地入京,单来陆家做什么呢?
江荻无从猜测,静等项家母女诉来意。
梁二太太和江荻往来不多,但多少知道江荻的脾性,倒也没绕弯子,上来就道:“上一回你去南京的时候,别说我母亲了,便是我,都没见着你。这回你表哥的亲事坐定了,我母亲不顾旁人反对,一定入京瞧一瞧外孙媳妇,顺便来看看你。”
项老太太听不得这啰嗦的话,就道:“阿笛不记得我了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那必须不记得。
江荻果断承认:“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爹娘的模样都不记得。”
闻言,项老太太连声吩咐人:“快把我带来的东西给阿笛。”
那着急的模样,仿佛自己要送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当江荻打开那两幅画时,泪水夺眶而出。不等眼泪落到画上,江荻飞快出手,抓了眼睛自己的眼泪,强忍着激动望着那对她来说比任何珍宝还要重要的画。
就像项老太太一眼就认出她一样,江荻一望便知那是她的家人。
项老太太带来的两张画,第一张上是一位四十许的妇人,妇人眉眼和江荻一模一样。不,画中人的那双眼,比江荻的眼眸要沉稳得多。
项老太太指着画说:“这是你祖母四十九岁生辰时,我给她画的。”
四十九岁生辰,也是江荻祖母人生最后一个生辰。建文二年,江荻的祖父便已先帝被诛杀。江荻祖母只多活了两年,在自己追上夫婿的年纪,便追之而去。想起往事,项老太太心情沉重地说:“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她会做这样的决定。呐,这一张,是你三岁生辰时我画的。大姐姐要我把所有人都画下来,我画了好几个月呢。”
第二张画尺宽,展开后丈长。
画上自右起,人、景、楼阁桌椅摆件,色色齐全。最右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江荻的祖母。江荻祖母左脚下是一只纯黑碧眼的猫儿,猫儿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右脚下,是个一身大红的小娃娃。小娃娃正在努力吸引猫儿的注意力,只露了娇憨的侧颜……
再往左,是两个男孩子。
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树上的那个男孩子没有露脸,树下的那个,托着树上的那个之余,还回头看向猫儿、祖母,或者是,看向自己的妹妹。因这么一回首,画上便有了他的正脸。男孩的五官和江荻一样,菱形的唇、小巧的鼻子,只一双眼睛和顾籍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
顾籍的眼神向来都是冷的,画上的男孩子,眸光如煦,连眉毛都是笑开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