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踪了。
只有巡逻的差役和常德卫的官兵在码头附近停留,那些生苗要么被赶出城,要么也是老老实实的雌伏躲藏起来。
朱载墐的生员打扮也是给自己减少了不少麻烦,最少那些差役和卫所官兵是不敢随意找一个秀才生员的麻烦。
“相公,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穿过小东门和莫公桥一带,往衙前街方向折返时,气氛是较为沉闷。
朱载墐始终默不出声,而四周也是一片寂静黑暗,那些深宅大院里可能有酒席宴会,但灯光和声音传不到街道上来,普通人家到这个时辰都是熄灯睡觉,再无声息。
只有少量的读书人家里还亮着灯,临街的房子里隐隐有灯火和读书声传出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读书有成而为官,倒是比我这个亲王还强的多……”
朱载墐自嘲一笑,看着身上生员服饰,笑道:“若换了我是李文进,彭家断然不敢不卖这个脸面给我。不要说知府,便是知县,只要是进士出身的文官,彭家好歹都要给几分面子。什么规矩和苗寨土司尊严,无非就是我这个亲王身上的筹码不足……说钱,这几百年的土司还能差了钱?播州的杨应龙听说家身不下于天子,多少个亲王也未必比的上。永顺府彭家积累的财富怕也是远在我的荣王府库之上……论权力,他们拥兵数千上万,治下土蛮苗民生死都在其一念之间,身为土司其实却是分疆裂土,等若真正的诸侯……我这个亲王若不是化装潜行连王府都出不来,更不要说掌握真正的军政大权了。”
朱载墐并非是无病呻吟,他的感慨是基于眼前的现实。
在大明内部,亲藩是被当成猪来圈养着,这是皇室和文官们的共同决定,无人可以推翻。
勋贵们则是失去权力,但还保有自由。
文官没有亲藩勋贵的生来富贵,但能过世代科考,很多大官绅世家其实代代都有举人进士,很多大吏门生故吏满天下,拥有大量田土家产,门生故吏好友加上姻亲,加上还握有实权,已经是占据天底下最有利位置的势力集团。
所谓文官集团的提法并非由来无因,相同的经历,相同的家族传承,相同的价值观和认同感,他们是认可相同的游戏规则,并且自觉维护,哪怕贵如天子,也是要利用司礼监加厂卫势力,还有天子手中的皇权,才勉强维持和文官集团对抗的资格。
是的,资格。
自永乐之后,仁宣之时还是皇权压制文官,待英宗之后,宪宗年间就是内阁和皇权不停角斗并且最终获胜。
到孝宗之时,皇帝就是被文官彻底压制住了,武宗的荒唐其实只是对文官约束压制的个人反抗,哪怕是荒唐如武宗,也没有真正挑战过文官们的规则。
只有嘉靖又到了随心所欲出口成宪的地位,也算是大明皇帝中的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