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程的路还很长。
充分休息的雷回满了大半体力，开始继续向上攀登，他们需要在夜幕降临前登上高墙，这不是攀岩爱好者的户外活动，没有能够挂在峭壁上的帐篷供他们过夜。
小天天趴在雷的背上，怔怔地望着她微露汗渍的头发。
他感觉自己的扫描系统和计算系统出现了问题。
此时，他理应使用双眼观察周围环境并纳入环境监测程序，或者对周遭的细节做进一步的聚焦，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失去扫描雷达后，还剩的为数不多的传感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他观察蔚蓝的天空、深邃的海洋、耸立的墙壁，到最后，他传感器的视野范围之内总是会出现雷的背影。
他的脖子不听他的使唤了。
与雷的对话暴露了许多这个世界的信息，从轮船的痕迹也能推算出许多发生过的事件，这些信息理应扔进信息矩阵进行高维度的数据分析，这对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临时存储里却总是浮现出雷之前说过的、早已被他标记为“低信息价值”的话语。
他的信息优先级出现了混乱。
天枢是地联的中控，链接着地联亿亿人，小天天能够在百万分之一秒内，以第一人称视角的方式游历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一生，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体会他们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体会他们吃到甜食时的欢乐，被欺负时的委屈，步入婚姻时的幸福，平淡日常里的烦恼，生病受伤时的痛苦，与世长辞时的遗憾。
一切情绪都不再是秘密，在承载了无数人的一生后，他得以高居世界之外，以平淡如海的眼神去观摩浏览人类的一切暨定命运。
然而今天，现在，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好奇。
他十分想知道雷的过去，他想知道她第一次睁开眼打量这个世界时朝霞是否满天：他想知道她第一次拿起木头的剑脸上是害怕还是雀跃；他想知道她第一次振翅飞翔时看到的地平线；他想知道她第一次手起刃落斩下的敌人头颅究竟滚了多远。
但他不知道，于是他有点不开心。
很快，他便把这不开心归咎于这个人类的身体影响了他的思维，于是更不开心了，低声轻骂了一句，“这破身体。”
雷：“？”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登上了高墙，在夕阳的余辉下，雷一个翻身，从高墙下窜上来，平躺在高墙墙头，大口呼吸着，像一只溺水的鱼。
小天天蹲在旁边，轻轻戳了戳她布满红晕的脸蛋，“你还好吧？”
“我还……呼……还好……我们……呼……终于……”雷喘着粗气，却也阻挡不了她脸上溢出的兴奋之色，她转头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那是他们来的地方，“终于……爬上来啦！”
她高兴地叫了一声，却把自己喊缺氧了，不由得紧着喘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