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微微一笑,捋着颏下的长髯,耐心地把自己的读书心得讲给伍静萱听。他说道:
“所谓历史记叙,不过是两个要点而已。其一乃是发生的事件,其二乃是处于故事之中的主要人物。只要著史者交待清楚这两个要点,便一定是一部好史书了。可是,要能做到这一点,却又是何其难也。”
伍静萱听了,会意不远,却点了点头,道:“听起来,好像很深奥的样子啊!”
周老师又是一笑,解释说道:“譬如说罢,就以鸿门宴而言,刘邦、项羽各自领兵攻破关中,会于灞上。一山不容二虎,刘、项虽然是盟军,形势如此,恐怕终不免一战。楚军强,汉军弱,打起仗来,一定是汉王要吃亏的。于是,汉王出奇策,亲往楚营请罪,一场战祸,轻轻化解。这个嘛,就把故事详情交待清楚了。
“噢!领教了!”
周老师又继续说:“谋士范增,一定要杀死刘邦,此人虽然有智略,却为人偏执。在那样一个特定的故事情节里,范增就表现得阴狠凶恶,一定要把汉王置于死地,一切道德伦理的考虑,都不顾了。太史公把这个故事、范增这个人物的性格特点,都掌握得十分透彻了,所以,才能够把范增的固执、阴戾表现得深刻酷肖,能够做到这一点,史家就算是成功了。我们后来读史人,要学习范增先生的智略、忠诚,却一定要避免范增先生的偏执与阴戾啊!项羽暗杀怀帝,范增不能以君臣大义制止之,项羽占领关中,分封诸侯而身还楚国,范增不能以韬略劝阻之,这才是项羽失败的真正原因呀。至于在鸿门宴上,项王颇有仁厚之风,不杀汉王,亦未可厚非。若是杀了汉王,安知汉营不有忠臣乎?天下不有义士乎?揭兵而起,恐更速楚王之祸也。”
说到这时,出于长期给李文小王子教书的职业习惯,又谆谆切切地看了李文一眼,盼他明白自己话中的义理。
李文点了点头,却接口说道:“项羽既然是楚王,暴秦已灭,天下已定,项王不贪图天下的富贵享乐,身还封国,偏居东隅,乐道安贫,难道不也是守礼本份之举吗?”
周老师的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你这个小子,居然排遣起来为师了。好吧,文儿,我承认你刚才讲得对,苏秦虽然是东周国人,可是,他心怀天下,挂六国相印,这才是大丈夫之所为。天下安定,东周才能安定。若是天下危难,东周虽然暂得偏安,终不能长久的。”
李文听了这话,高兴了起来,说道:“老师既然赞成学生的这个愚见,学生后边的打算才敢对周老师讲来,还盼周老师指教。”
周老师略一沉吟,说道:“静萱姑娘的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呢,我可盼着听一听那个朱老儿的下场。咱们师生之间的问题,什么时候不能讨论呢?况且此乃社稷大事,方宜从长计议,不可苍促。”
李文恭恭敬敬的应诺了一声,“尊奉老师的教诲。”
伍静萱心想:“哼,这个周老师,讲得漂亮,实际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