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已经摘掉眼镜的睿智眸子看着我,徐徐地又说了一句。
我认真点头,虚心受教,体会着他这平平淡淡的十六个字。
闻之知之,知之道之,道之得之,都不容易。
所以,我只能继续泡茶。
茶汤逐渐寡淡,直到尾韵也去了后,我洗净茶台,这才将包里的来意取了出来。
“哦,国之重器呀!”白老揶揄了一句,脸色平静,显然一早就知道了我的来意。
“对啊,您上上手?”
我笑着起身,将已经去了报纸的三足笔洗轻轻搁在了他面前的茶台上。
器不过手,所以才称作“上”。
虽然“一眼假”,但是,重新戴上眼镜的老人仍旧依足规矩,两手一提一托,仔细上手。
看着看着,他笑吟吟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头也不抬地对我说:“把我桌上的放大镜取来一下。”
说完我还没起身,他又道:“不,还是我自己过去。”
小心翼翼地将三足笔洗端起,白老绕过屏风,来到窗台前的工作台。
我跟着走进这个左右两边靠墙各摆着一个落地博古架的半开放式工作间。博古架上各式瓷器和残片标本琳琅,无一空处。
放下三足笔洗后,白老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鉴定,而是转向跟着过来的我说:“如果不是你泡了那一壶茶,让我喝出你的不一样,我不会看得这么认真。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托关系上门的还是不少,如果只是互相交流印证,那还好说。”
他摆了摆手,没有就此说下去,言外之意,想必是知道我已然清楚。
“如果说没有不满,那是妄言。”
一语绕过,白老突然一脸真诚地对我说:“小关,我要向你道歉,同时,感谢你给我这个老头子上了一课!”
他没有做任何动作,可还是吓了我一大跳。这位可是岭南的瓷界巨擘,数十年来,为了国家和瓷界殚精竭虑,做出无数贡献,这样的可敬老人,他的道歉我可不敢轻易接受。
我自知是个自私的人,因而从来都对无私者抱着敬意。
而且,情绪本就是人的本能,可控,但是如何能杜绝呢?
更何况,如果因为未曾流露出来的怠慢便接受对方的歉意,无异于苛求。
用句圣经体表述:苛求的,必获加倍以受。
我连忙习惯性地双手合十,口里说了几次“怎可!”后,才真诚地解释起来:“白老,要不是您让泡那壶茶,我现在的状态,连自己都嫌弃。所以,从因果上说,这还是您种的因,我就是一个路人甲,反而还是受益之人,应该是我多谢您才是。”
说完,我朝他微微鞠躬,算作回礼。然后还半是打趣地说:“您这是施比受有福。”
以免气氛太过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