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高台之上,姚炳德是汗流夹背。他一身厚重官服,头戴同样厚重的忠靖冠,在深秋的日头下陪坐了好半天,早已热得不行。他暼了一眼身旁的乌逊右大将,三王子乌斯纳,见对方一身紫地金锦袍,领口敞开,外罩裘皮坎肩,脚蹬乌皮靴。看着也没少穿,却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十分散漫不羁。
别看这三王子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据说他年纪轻轻已是身经百战。两年前,青盐泽大战,他将乌逊宿敌月夷王一刀斩杀,尽坑其余部,使乌逊一雪前耻,成为仅次于魁胡的北方强国,此后西域诸国再不敢轻觑。
如今那月夷王头骨做的酒杯还摆在万垣城的祭台上。姚炳德想到这里,再一次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就是这么个主,放着准备好的盛大宴会不去,议事也不耐烦参加,这几日倒把京城内外名胜跑了个遍,还非得他这丞相陪着,真是颠散了这一身老骨头。
前几日又让他帮着匿名参加了几个武试,说是要玩玩,自然是轻而易举夺冠,越发恣意张扬。好在他没提要去花街柳巷,否则他这丞相老脸真挂不住了。真不知这三王子是来干嘛的。
昨日又不知打哪里听说了秋射迎神大会,非要来凑热闹。这广场上人多眼杂,他怕出岔子,只好大费周章,临时着人搭了高台,带着大鸿胪府几个官员陪着。
正想着,旁边的乌逊三王子指着广场中的人群开口了。
这位乌逊王子果然是带惯了兵的,声音很是洪亮。姚炳德讪笑着倾身去听,眼睛看向译官。语言不通,他听不懂。
“殿下问,这底下乱哄哄的在演什么?”译官译得很直白。
“哦,这下面是诸家百戏,演的是我国开国先祖的传说。”姚炳德说,于是将上古天地异象,神灵大战,先祖部落如何逃亡,又获得神龙护佑,开疆拓土的故事说了一遍。
那王子似是不信,嗤笑着摇头说了一串话。
“殿下说如此久远的事情如何记得,不过是后来人编的故事罢了。”译官翻译。
“我永昌泱泱文明大国,礼仪之邦,自部落时代起便有专职的史官,官职由史氏家族世袭。”姚炳德不慌不忙道。
永昌先人在甲骨上刻下龙神名讳的时候,你们这些蛮族还在北方草原茹毛饮血呢!他心里这么想可不会这么说出来。
“这都是历代史氏族长一字一划记在甲骨与竹片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怎会是杜撰。时至今日,应龙真神依然栖身于鸣罄山中,护佑我国安泰。”
“那我可否见见这位,,应龙神?”乌逊王子问。
“神域只有永昌皇族可进,外人进入便再不得出。”
“呵,那,,贵国的史官总能见到了吧?”
姚炳德迟疑了一下才道:“最后一位史氏族长已于十余年前亡故,之后的记录编撰工作已交于文书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