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一别将成为永别,董贵堂强迫自己要在老母亲面前始终保持微笑。他不想老母亲看出他心里藏着事。 毫无疑问,董贵堂是个孝子。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村子里的左邻右舍更是这么认为的。 可董贵堂来到这个人世已经整整五十八个春秋了,他还是没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孝。 董贵堂理解的孝是赡养父母,听话顺从。其实,这也是大多数人理解的孝。 可真正的孝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孝是不论父母说什么,做什么,身为子女在父母面前要始终保持和悦之色。 因此,孔子才说“色难”。 董贵堂今后连自己老母亲的面都见不到了,如何奢谈在老母亲面前始终保持和悦之色。 所以,董贵堂又是个不孝子。他的不孝在于,他触犯了刑律,不得不跑路了,今后再也无法侍奉老母亲,在老母亲面前尽孝了。 吃罢晚饭,董贵堂把碗筷收拾收拾,进入厨房刷碗。把厨房收拾的整齐利落,董贵堂来到正屋陪老母亲看电视。 早睡早起是大多数老年人的生活习惯,董贵堂的老母亲也不例外。 当大型古装历史剧康熙王朝片尾曲响起的时候,董贵堂的老母亲早已哈欠连连。 董贵堂起身关掉电视,去厨房打来一盆热水,蹲在老母亲脚下亲自给老母亲洗脚。 自离开董家峪参加工作后,董贵堂每一次回到祖屋,给老母亲洗脚已成为他的必修功课。 今天的董贵堂与以往不同,蹲在老母亲脚下洗的格外认真。因为他知道,过了今晚,他再也无法亲自给老母亲洗脚了。 在给老母亲洗脚的过程中,董贵堂的心里一度闪现过一个念头,他应该尽快返回古州,主动向总部纪检委坦白交代自己的问题。 可一想到自己的余生极有可能会在铁窗内度过,董贵堂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尽孝、良心和自由三者之间,董贵堂既没有选择尽孝,也没有选择良心,而是选择了自由。他这么选择的理论支点,来源于匈牙利诗人裴多菲。 裴多菲在他的自由与爱情诗中这样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很显然,董贵堂理解的自由和裴多菲倡导的自由不是一个概念。 董贵堂理解的自由是身体的自由,而裴多菲倡导的自由是思想的自由,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给老母亲洗完脚,董贵堂等老母亲睡下后,关了灯悄悄退出正屋。 坐在寂静的院子里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董贵堂再次钻进菜窖,把藏匿在里面的五百二十万巨款从小菜窖里扛出来。 扛着两大袋钞票走出院子,打开捷达轿车的后备箱,董贵堂把两大袋钞票整齐的码放在后备箱内。 直起腰正准备关上后备箱盖,董贵堂突然又弯下腰,解开一个尼龙袋,从里面取出五十沓红钞票,装进他提早准备好的人造革公文包。 多给老母亲留点钱吧,虽然这些钱有些脏,可也是能花的啊。只要自己不说,谁能知道这些钱来路不正。 想到这里,董贵堂拎着人造革公文包第三次钻进菜窖,把人造革公文包埋在土豆下面,心满意足的爬出菜窖。 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董贵堂长长吁出一口气。 妈,我走了,您老多保重身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