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做律师时,可以不顾一切地向对手发起进攻,而现在他们身上的每一个污点——哪怕是编造的——也会让他们的行动受到阻碍。”
伯顿则略带讥讽地说,东亚地区的居民哪怕口头说着自己不在乎出身,依旧会在潜意识中用出身判断一切。姜顺德和他的父母是脱北者,这成为了原罪,以至于为他打官司的律师们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响,梁振万更是曾经被指责通敌。比起正义是否得到伸张,有些人更在乎的是谁的正义得到了伸张、正义在什么人身上得到了体现。
“他们逃出了一个用出身决定人生的地方,来到了另一个用出身判断价值的地方。”伯顿引用了黑格尔的观点来评判他眼中的东亚地区,“只是历史的循环罢了,永远没有新鲜事物。”
麦克尼尔笑了笑,没说什么。伯顿有他的想法,麦克尼尔则有自己的见解。在中东潜伏多年的伯顿见识到了与美国和欧洲完全不同的生活,也接触了许多与他原有的思维截然相反的观点,这些都让伯顿的思想变得更灵活。与此同时,一些根深蒂固的印象不可能被轻易铲除,它们更换了生存方式,寄生在脑海中。
但是,麦克尼尔不会去批评伯顿,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随意地评论有着完全不同经历的人得出的不同结论。事实便是,那些从事犯罪的难民让所有难民的形象一落千丈,即便是老实地工作的难民也免不了被敌视。他可以不认同对应的观点,但无法否认和拒绝事实。
现在,姜顺德的犯罪拼图只剩下了最后一块。勉强地读完大学的姜顺德回到釜山,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开始了他的人生彻底脱轨前最后的平静生活。愿意认真干活又从来不在背后胡言乱语的雇员往往值得上级信任,幸福生活似乎正向着他招手,如果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姜顺德的故事或许会在若干年之后作为成功人士的典范被记录在历史中。一个出身贫寒、生活困苦的平民,在经历贵人相助后开启了新的人生并不断地奋斗,最终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社会精英,这是相当老套但却被无数人相信的模板。
麦克尼尔至今很难说清毁掉姜顺德的到底是虚无缥缈的正义感还是那份源自少年时悲惨人生的共情。他的公司引进了一套新的考核标准,利用电子脑信息来判断厂区工人的工作时间和效率。这套有些僵化的考核标准直接决定了许多人的命运,计算机系统会将怠工的雇员直接开除,但有些人仅仅是当天身体状态不好或恰好在卫生间多浪费了一些时间。只有完全义体化的工人才能无视这些因素,而穷困潦倒的平民根本没钱进行那项改造。许多工人染上了肾病,并在病情明显地影响了工作效率后自然而然地被开除了。愤怒的雇员和家属们决定控告这家企业,被派去处理问题的恰恰是当时成为了职业经理人的姜顺德。
如果米拉窃取的情报正确,姜顺德在提供给上级的报告中完全倒向了那些雇员。
“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麦克尼尔喟然长叹,“然而,他没有那样的运气和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