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芃儿接到信后,读完,把信件重新折好塞回信封,像以前的每次那样整齐码放进匣子里,然后继续认真去翻叫自己一直头大的专业课本。
初初到日本时,她寄住在韩林凉生意上的好友四岛先生家里,四岛先生一家人都对她非常的友好,可是一连好几个月,她睡的枕头日日都是湿透的——夜夜的噩梦缠身,半夜里惶然惊醒,永远的惴惴不得喘息。
梦境里全是他的脸,他看过来的眼,他的指尖,他的唇……以及,他,离去的背影。
无数个夜晚,一个人独坐到天明——
再然后,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暮去朝来,露往霜来,她终于能慢慢摸索着走了出来——特别是进入医科学校后,繁重的课业如五指山迎头压顶而来,语言和学业忙的令她焦头烂额,有时候教授布置的功课,动辄还要通宵达旦,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悲秋伤月,无病呻吟了。
虽然……第一次在韩林凉的信中看到他的名字时,心脏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重重一顿!
云南,高等法院,昆明,……孑然一身……?
徐小姐呢?当初他们不是都要订婚了么?难道又事出有变?现在他两年的守孝期已过,不出意外,难道不是应该和徐小姐成婚了么?
而他,一个赫赫的留美法学博士,如此稀罕的人才,为什么又去了偏远的云南……
“芃小姐?”
陈芃儿抬头:“嗯?”
山下重明冲她一笑,他是她医科学校的师兄,也是主攻内科的,两人师承同一个导师。
“我是问你,是不是要去大江老师那里?”
陈芃儿点点头,把怀里的书本和本子抱的更紧了一些,大江老师向来以治学严谨著称,她对她布置的功课向来从不敢马虎,手里这个课题,她已经琢磨了快一个多月,现在终于弄出点眉目,正要去找大江老师,请她过目。
“那我要去实验室,我们就此别过。”
山下重明的中国话说的很好,就是用词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文绉绉,陈芃儿噗嗤一乐:“别过,别过,山下师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午实验室再后会有期。”
山下重明抓了抓头发,绕是他再稳重的性子,此刻在这个师妹的笑靥如花面前,也有点小脸红,摸着头发,倒退几步,到底恋恋不舍的走了。
大江老师的住处十分幽静,陈芃儿被下人迎进去时,脱鞋走在木回廊上,就见小小一方天井,典型的日式庭院,虽是初冬,却依旧的满目葱茏之感。
洁白的鹅卵石铺就的、灌木竹林掩映中的幽静小路,叠放有致的几尊石组,一角的惊鹿流水潺潺,静静落入下方的石钵,水面树的倒影从容,水满则溢,竹子砰一下敲击的声音,在此时显得特别严谨且有美感。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此刻暖阳抚照,茶庭的回廊处,一位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