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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儿泪眼通红,面无血色地抱膝坐着,牙关咯咯作响——能让这少女如此惊恐的,怕是只有赤狄人了罢。
“鬼子下的手?”她声音微弱。
“家父说赤狄人刀刃厚重,剁在皮肉上便会外翻,”方兴强装镇定,“正是大麻子身上的刀口……”想起刚才那恐怖画面,他又不争气地一阵干呕。
“鬼子……茹儿娘亲就是鬼子害死的……”茹儿蜷缩着,梨花带雨。
一阵少女体香袭来,混杂着春泥的芬芳,方兴情不自禁把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秀发。
十多年来,娘亲遇难之事,茹儿从来缄口不言——
那时,国人暴动刚平息,赤狄便将魔爪伸向赵家村。平静小村被鲜血染成人间炼狱,残暴的鬼子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凶似煞鬼,见男人便杀,见牲畜就抢。至于村中弱女子,等待她们的只有悲惨的命运。
茹儿娘亲才分娩不久,刚藏好女儿,虚弱的她便被赤狄人掳走。其后的几天里发生了什么,村民们讳莫如深。总之,当赤狄骑兵把她饱经蹂躏的残躯抛尸于村口时,早已体无完肤……
方兴永不会忘记那个风雨交加的清晨,那个惨绝人寰的场景——
赵叔怀抱着茹儿,给他的爱侣殓尸。这位赵家村勇士向来流血不流泪,但那次是唯一例外。
“同是天涯苦命人也,”方兴喟然长叹,“茹儿没了娘亲,我也从未见过生母,我们都只能和父亲相依为命……”
少女哭累了,只是啜泣,呆呆望着阴沉天空,枝头上“布谷布谷”的啼声清脆短促。
“是杜鹃鸟。”方兴喃喃,他听父亲说过“杜鹃啼血”的典故。
每当布谷鸟初春高歌之时,杜鹃花便次第绽放。此鸟口舌朱红,世人便迷信认为,那姹紫嫣红的杜鹃花乃是由它们啼血而成。
他闭上双眼,殷红色沁入脑海——那究竟是大麻子的鲜血,还是漫山绽放的杜鹃花……
疲惧交加中,便觉得时光难捱,好在有佳人为伴。
“是落日。”方兴一个激灵起身,抖了抖发麻的双腿。反复确认过周边暂无危险,轻声唤醒茹儿:“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回村!”
茹儿美目微睁,泪眼婆娑。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一时腿软无力,迈不动步。
“此地不宜久留,我来背你。”
“可你这么瘦……”
“此时还取笑我?”方兴拉起茹儿双手,便往自己脖颈上搭。
茹儿微微颔首,俯于少年那单薄且不宽阔的背脊之上。
他得赶紧加快脚步,勇气存量不多,兼之向来从不务农习武,背着茹儿才走上一里,已是大汗淋漓。
“方家兄长,你太文弱,”她轻拍方兴肩头,“放茹儿下来罢,走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