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去了虢公大营?”召公虎转头让卫兵给方兴赐座,又给对方递了一爵清水,“莫急,且为本帅细细道来。”
于是,对方把如何从彘林突围,如何在霍国获得车马,后来又在汾隰遇见虢季子白,蒙他引荐错把虢公长父认作太保,又如何被这位太傅轰出大营之事,全部说了一遍。
召公虎闻言连声轻叹:“这么说,太傅不分青红皂白把你赶走,只因为你是个野人?”虢公长父长得一副天生的势利眼,做出这种事情毫不稀奇,幸好他生了个好世子,才终没误了大事。
“是在下顶撞于太傅……”那少年神情尴尬。
“野人有什么打紧?”召公虎无奈苦笑,“你倒替虢公说起好话来。”
少年又拜:“还望太保速速发兵,救援彘林才是……”
召公虎面色一沉,抚须道:“你大可放心,孤率周王师此来,便与彘林中之事大有干系。如今连日急行军之下,全军疲惫,今夜在汾隰稍事休整,明日便去解赵邑之围!”
“赵邑?”少年眼中泛着泪光。
“怎么?有何不妥?”
“非也,”少年赶紧摆手,“老胡公也说王师要救彘林,必先救赵邑。在下只是感叹,英雄所见略同也。”
“事不宜迟,孤这就召集两位副帅前来,连夜商议后续进军事宜。”于是,召公虎吩咐卫兵道:“速速请少师显父、少保皇父到帐内议事!”
“那……”少年面色犹豫,“在下先行告退?”
“不妨,擦擦脸,”召公虎递去一条热毛巾,“还未请教少年名姓?”
“不敢,承蒙主帅过问,我乃方氏,单名兴字。”
“方兴,‘方兴未艾’,妙极!”
对方出身野人,谈吐间却儒雅多识。召公虎突然对眼前少年的身世起了浓厚兴趣,“你今年年纪几何?”
“一十有五。”
召公虎心中默算片刻,又道:“可否告知乃父尊名?”
“先父名讳曰武。”方兴道。
“方武,方武……”召公虎心中咯噔一下,伤不自胜,“先父,你是说……方武已不在人世?”
方兴黯然,道:“先父为了救我,在彘林外被赤狄鬼子围攻,惨死于乱箭之下。”说罢,方兴抑制不住悲伤,泪流双颊。
“节哀顺变!”召公虎心中何尝不是大恸。方武啊方武,你忠心为主,竟死在赤狄手上。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若不是今日机缘凑巧得见汝子,怎会知道你流落何方?
方兴情绪逐渐平复,含泪问道:“太保莫非认得先考?”
召公虎点点头,怆然道:“何止认得!方武,准确说其名应为召武,他是先父之养子,后来始终担任太保府家宰,便改为召氏。他乃孤之左膀右臂,不料如今已天人两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