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胡、召公虎等大周君、臣、僚属偶尔谈及政事,但他们皆是从统治阶层视角出发,更显得兮吉甫观点的新鲜和独到。
“只不过,周公旦的那一套,快不灵了……”
兮吉甫冷冷地补了一句,直听得方兴背后发凉。
“不灵?”方兴奇道,这确实是骇人听闻。
兮吉甫道:“周公所制之法有四,一曰宗法,二曰分封,三曰井田,四曰礼乐,此乃因周初之国情而量体裁衣者也。然而如今两百年过去,大周已非当初之大周,体宽而衣小,定然会有隐患。”
“愿闻其详!”
“先是宗法,宗法以嫡长子继承为大宗,大宗开枝散叶,小宗退而求其次,唯大宗马首是瞻。宗法制之最大弊端,便是嫡长子往往能力平庸,尸位素餐之下,许多有能有才的小宗高人被埋没;
“分封者,便是由周天子把同姓宗亲、异姓诸侯分封到中原各地,管理一方水土民人。分封制之最大弊端,便是如今诸侯之地越来越大,天子之地越来越小,诸侯强而天子弱,尾大不掉,早晚必乱;
“井田者,乃是天下田地皆划为‘井’字型九块田地,农者耕其八,其一归天子诸侯。井田制之最大弊端,定是使民众疏懒刁钻,以耕私田为业,擅开阡陌而不务公田。如此,天子王室必将入不敷出;
“礼乐者,便是以礼乐教化天下万民,上至天子、诸侯,下至士、农、工、商,皆奉此为圭臬。礼乐制之最大弊端,便是上不行则下不效,如今贵族们不习礼乐、礼崩乐坏,黎民百姓便会以下犯上。”
方兴听完,如梦初醒:“兮兄此番长篇大论,使愚弟醍醐灌顶。看来,大周初年定下的周礼制度,已经是强弩之末。”
兮吉甫对周公旦崇敬有加:“这些制度在周初之时,可谓是周公旦吐哺握发、殚精竭虑之智慧结晶。只可惜,后世的执政者们尸位素餐,不仅不会与时俱进,反倒削足适履、本末倒置。”
兮吉甫说得捶胸顿足,犹如眼睁睁看着一盘大好棋局,被拙劣的棋手将胜势白白葬送一般。
方兴眉头紧皱,想起王子友来:“不知新王上任之后,情况会不会有所改观?”
虽然还未与周王胡这位儒雅俊逸的王子相交,但方兴能感觉得到,这位生于忧患、长于动荡的王子,似乎其他养尊处优的贵族们大相径庭。
“说起这次周王的交替,还真是一波三折。前月太保突然发兵出征赤狄,国人们众说纷纭,而兮甲便猜测到,此时或许与失踪多年的周天子有关。”
“兮兄神算!”方兴由衷赞叹。此人身在镐京,却能料到彘林之事,果然不同凡响。
兮吉甫淡然一笑:“方老弟,你可知这周天子大位,会传给谁?”
“乃是王子友无疑。”方兴不觉得这问题有悬念。
“非也,非也,”兮吉甫疑惑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