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方帅,兴亡都是百姓苦。”凌涪又添了一句。
此言大逆,但他都已经坐在这里和方严讨论鸟尽弓藏,破狱劫囚之事了,倒没必要过分小心,装得其心忠纯了。
方严大声笑起来,笑得目色渐有苍苍然。
他终于知道,常千佛为什么会派凌涪来找自己,而不是去找容翊了。
容氏在前朝出过一位太傅,两个詹事,子弟显达于朝,多是文臣。股子里毕竟是重儒学的。
方容做过一回贰臣,将来史书汗青上必然饶不过这一笔。容翊不想折腾了,也折腾不起了。他即使做不了纯臣,也想做一个忠臣。刘颛猜忌他,他便忍着,嫌他爬得太高了,他就退一退。
他有一身好手段,能收拾薛家,掣肘宁家,盯着苏家,小心翼翼维持着朝局平衡,却从没有想过去从根子上动一动。
可是方严不一样。容翊排兵布阵再厉害,他心里头不爱这个,充其量就是个儒将。但方严是个真正的将军。
他热衷战场的号角,享受厮杀和征战带给他的快感。在战争和献血面前,那些虚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诚如凌涪所说,皇朝频繁更替,江山代代易主,兴亡都是百姓受苦,他忠于守护的又是什么呢
建康,已经烂了。
“我曾经,去过长安。”方严肃了颜色,谈及旧事,目中多有感慨“那时也就如你家公子一般年纪,向往风云际会,英雄集结。那时候的金门真是令人向往啊。”
之夜,圆月悬天。
军帐外一干守卫皆已清走,方廉独自佩剑立于明月辉照下,闻言却觉心酸阿兄上一次如这般敞开胸臆,吐露真言,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曾听大将军言,贵府上下对金盟主极是敬重。”凌涪慨叹一声“那样的英雄豪烈之辈,谁人不敬仰呢”
“阿显自小犟脾气。”方严收回目光,淡淡笑道“受了委屈不说,挨了冤枉也不说。听说叫那位四小姐捉弄得怪是惨,难为他还肯同你们说这些。”
“小孩子意气。”凌涪也笑,“确是事情太蹊跷了些。十一年前,金门被灭,正好是容相两胜还朝,炙手可热之时。就是当年已露衰微之势的薛家尚能参与到此事当中,竭力筹划,不想方容竟被排挤在外。”
到此时,方严才真正对这个气质温润的管家刮目相看起来。
凌涪从一个横行关东的绿林山贼到被常纪海相中,带回常家堡,放手将一百三十八堂庶务交为看管,自己一门心思种花逗鸟,修起道心来。这位得老爷子如此信任的大管家,究竟有多大能耐,从说话上就可略窥一二。
天子的猜忌,是卡方容心喉咙上的一根刺,别扭,却说不得。一不小心,触翻逆鳞,结果就适得其反了。
凌涪婉言三两句,既将利害点透,又不至于毁人颜面。譬如隔山打牛,气力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