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山路崎岖,多是杂草,前几天还下了雪,让这荒芜之地变得泥泞难行。
他是个莽夫,也是个懦夫。虽然这里少有人烟,却不缺豺狼虎豹。他要快一点,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余生的价值。
夜幕沉沉,大地冰冷,丘壑阴暗,这个人惊慌地奔跑,偶尔转身望向背后,偶尔抬头看看星星,低头看看山头,确认方向。
这个在昏暗月光下前行,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自己人生道路上的汉子,是个土匪——草菅人命却爱惜自己性命的土匪。
就像黄粱坡上的大部分土匪一样,他出身于贫困之家,祖祖辈辈活着的时候面朝黄土背朝天,死了背朝黄土面朝天。贫苦会摧残人的生命,所以,他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娘亲,父亲也在十来岁的时候远去,整日跟着大哥替人佣耕。对于这种能吃却不能干的半大小子,那些地主老爷们向来是嫌弃的,等到哥哥也因为自己而被刁难的时候,他觉得不能忍了。于是某天不辞而别,虽然他很想在地主家放一把火,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知道会连累大哥。本来以为到县城能混出个人样,却没想到越活越像一个二流子。某年整个郡都遭了灾,他们这样混日子的闲汉再也没人雇佣,失去了生活来源的他只好去乞讨。后来莫名其妙的就上山了,起因好像是和另一个乞丐抢满满一枝槐叶,老大见自己下手够狠,就扔给自己一个馒头,自己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土匪强盗。而按老大说的,盗亦有道,这一片的土匪全都叫胡子,西北的全都叫绺子,中原那片的叫绿林,沿海的叫大盗,其他地方的自己已经忘了。本来记这些是为了某天出去闯江湖,可是自己最远只和老大去过百余里外的地方绑小孩。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几乎没有,运气最差的时候还要小心别的土匪。
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要这么窝囊地过下去了,可是郡兵来剿匪的流言打碎了这一切。如果可以,谁不想去做个人而是去当贼呢?他想走,想要离开这里,他不想自己狼狈挣扎之后人头变成他人的功绩。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跑,跑得越远越好,余生远离燕止郡。投,投到县衙官兵门前,自曝土匪身份,编个无奈上山、迷途知返的故事,然后做个向导,亲自领人去攻打曾经的伙伴。
人生是一场豪赌,赌前所有人都会犹豫,所以他打算回到记忆中那个地方,见一见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如果大哥还认他这个弟弟,或许他会投军;如果连自己兄弟都不认自己了,那这燕止郡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