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一盏盏鲜红果,又一只只红色巨眼,漂在了泛着淡淡雪色的渭水上空,悠悠荡荡。
耳边传来叩门声。是侍郎何聪亲自来请,说摄政王领着迎她的翟车已到,此刻就在外头等候。
她知道的。片刻前,耳中已飘入那肃穆而平和的钟鸣礼乐之声。
“出来了出来了!”
远远错落立在高处翘首张望的长安闲人起了一阵骚动。
暮色朦胧,红光满天。在前的两名引导侍人各持一面金羽翚扇,相互斜交,挡了姜女,但在人走出围帐的短暂一刻,隐隐还是能觑见个大致。
竟好似不过只是普通女子的样子,并不见传闻里的身高八尺腰阔十围金刚状。人群再次骚动,或失望,或讶异,或怀疑,噫叹之声此起彼伏。
来接她的翟车已经停在门外。那车,车身宽大,前后金饰,车障的红绫之上,绣满了金地的云翟图案,就连高大的车轮轮辐之上,也绘着朱牙,周围火杖映照,金碧辉煌。
姜含元登上了这辆婚车。在礼赞声中,车帷落下。大队的仪仗前引后随,车前一名身穿缁衣的驭人坐定,挥鞭,前方那披着金络玉辔的一排骏马便起了蹄,车粼粼前行。
天完全黑了下来,一轮圆月,皎若银盘,升上长安的夜空。
翟车穿城门而入,掺着嬉笑和呼唤的喧嚣声骤然放大,浪涛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人彻底淹没。长安的街市,本就万家灯火,今夜更是辉煌灿烂,火杖映亮了半城,夺走了月辉,红透了残雪。那光沁入了车外覆满的锦帘,车里也朦朦胧胧了起来,人若浮于一个虚幻的梦境。
车轮不紧不慢地碾过道上平铺的条石之间的缝隙,微微颠簸。姜含元上车后,便感到有些疲倦,靠着,阖目,忽然,夹杂着阵阵“千岁永安”的喊声,前头道路两旁,又起了一阵如雷般的群呼。那是民众为今夜这位正骑马行于大道中央的摄政王的风采所夺,自发欢呼。
“阿娘!女将军在哪里!我怎没看见?她会在月圆之夜化为狼身?阿娘你看,今夜月圆!若她吃了摄政王,那该如何是好——”
在前头那如海的呼声里,车外的道旁,忽然隐隐飘来了一道稚嫩的童子叫嚷之声。童音尚未结束,便猝然消失,应是被身旁的母亲捂住了嘴。
姜含元本被马车颠得有了些昏昏欲睡之感,那童子的嚷声,倒是叫她醒了些。她忽然觉得,这趟长长的,令人除了疲乏还是疲乏的旅程,好似终于变得稍稍有了几分趣味,因这一句烂漫无忌的童言童语。
束慎徽据说颇得民心。看来确实如此。月圆之夜,连长安城里的懵懂童子,都在替他忧心。
放心。
她的唇角微微勾了一勾,也不知是说给那忧心忡忡的童子,还是此刻车前马背上的那道正接她去往摄政王府的背影。
就算那个叫姜含元的人,便是真的能够月夜化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