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淹没在满世界大雨声中很难听清。
“哎,我一直好奇,在津海买这么大房子要多少钱啊”对面那个人在灯光下一边热气腾腾地拨饭一边问。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时空响起“看地段吧,你要买房子吗”
“就好奇你的还贷情况,毕竟你不像那种收钱给人办取保候审的人嘛。”
“怎么不像了,你不知道我们领导都是权力寻租贪污腐败的么”
“哈哈”
“我最大的梦想,”那个人夹着一个香菇竹笋包子边吃边说,乌黑的眼睫在眼尾扫出弧线,那张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态像是有某种无法解释的吸引力,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就是每天下班后长在沙发上,做一个沉默安详、慢慢变圆的大叔。”
“说好你的梦想是慢慢变圆呢”
楼梯上传来蹬蹬蹬脚步,那身影风一般刮上楼“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
步重华笑起来,尽管那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吊灯将他孤独的侧影投在大理石台面上,窗外天色已经暗成了潮湿阴冷的深黑;过了不知多久,他拿着碗筷的手轻轻一松,在叮当碰撞声中用力搓了把脸,把眉眼深深埋在掌心里。
再也无法按捺的悲哀、渴望和思慕,终于冲破堤口,就像铺天盖地的洪水淹没了所有感官。
“人是我弄死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步重华无关”
“他们没为难你吧”
“步重华人呢”禁闭室里那个人一脚踹碎电视屏幕,就像伤痕累累的困兽无路可走“步重华在哪里”
步重华伸出手,按住桌面上的手机,几乎是刻意阻挡大脑思考,也不给自己任何犹豫迟疑的时间,闭着眼睛将界面解锁,大拇指用力摁下了未接记录中吴雩那两个字。拨出音响起,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心脏仿佛停跳,世界于身侧唰然远去,只剩下眼前一方手机屏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啪
步重华把手机拍在桌面上,一手插进前额头发,随即搓了把发红的眼睛。他衬衣下肩颈肌肉绷紧,捏着手机的五指用力到青筋突起,咽喉肌肉干涩痉挛。
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他怎么能不接我电话
“喂,廖刚,”步重华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开口嗓音沙哑难辨“吴雩今天还在不在办公室,不在的话把他家登记在册的地址发给我什么”
“许局那边备了个外勤案说是把他派到外地去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上班。”廖刚开着车,在此起彼伏的晚高峰鸣笛声中扯着嗓子大声道“我本来想跟您打声招呼的,但您今天也一天没来,所以喂喂步队”
外地
仿佛一泼冷水兜头浇下,步重华焚烧的火气被沸然一压,白烟滋滋上升,透出一丝冰凉清醒的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