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声音小了,众人就纷纷捉对聊天,倒也不大留意三姑太太和许夫人的对话,唯有于翘一个劲儿地向五少夫人打眼色,睫毛都要眨掉几根,五少夫人却只做看不见,只是拉着七娘子笑道,“六弟妹,不是我做嫂子的摆谱。你不懂看皮黄,出门应酬人家议论起来,你没话说,那就尴尬了。我教你,听女戏,懂得的就是听个老生,看个花旦身段,至于……”
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的戏迷段子,听得七娘子五迷三道,那边三姑太太和许夫人各自起身出了敞轩,于翘也不再使眼色,死死地瞪着眼前的青砖地不再作声。五少夫人才收了口笑道,“讲究的人家现在都请女班,也是园子都小,不好回避。要是园子大,戏台子搭得更远一些,请男班也没什么。所以每次权家请客都是人潮汹涌——他们家地方大,历来都是请麒麟班的,多少戏迷一年到头巴巴地就等着权家摆酒呢,咱们家四嫂就算一个!”
她从来都是寡言少语,连笑容都不多,不想口若悬河滔滔道来,居然也颇为引人入胜,七娘子这样听下来,对京城的名班也都略有了解。见台上又出了全本大套的戏,锣鼓喧天再响,她忙摆了摆手,道,“五嫂让我细听听,看看能不能听出味儿来。”
五少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不再说话,倒是撑着腮,隔着敞开的轩窗望向戏台,自己出了神。
七娘子听了一会,又回头扫了众人一眼,见三姑太太和许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倒是于翘不知去了哪里,心下倒是一动:知道于翘恐怕是从二人神色间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躲出屋子去哭了。
她又瞥了五少夫人一眼,终究是忍不住轻声在她耳边问,“方才三妹冲你使眼色……五嫂是没有看见?”
五少夫人回过神来看了七娘子一眼,又环顾室内一圈,难得地露出了微微的烦躁。
“她年纪小不知道规矩!父母俱在,亲事我们做兄嫂的怎么好插——”话说到一半,五少夫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扫了七娘子一眼,掩饰地一笑,却也没有转开话题,而是沉默了下去。
七娘子又如何不知道五少夫人的意思?就算于翘和五少爷的生母在世,以许夫人的强势,这门亲事也就看个太夫人的脸色就完了。五少夫人就算做工夫,也只能私底下为于翘在太夫人耳边说几句话,看太夫人高兴不高兴出面搅黄了这门亲事。
不过,三姑太太嫁得好,大伯子是两淮盐运衙门里的转运使,虽说官职不高,家境却很殷实,和宫里的太监阉人们往来很频繁。太夫人和许夫人未必不高兴借着于翘的亲事,拉一拉和三姑太太的关系,下一着无关紧要的闲棋。
七娘子的心思忽然间就沉郁了下来:她虽然并不怎么喜欢于翘,但看着一个花季少女的一生,就这样在转念间被决定,依然给了她带来了深深的不快。
她也没有再行探问,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情真意切的叹息,倒像是真的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