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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身心俱疲,古稀之年再不复往日天威,瘫坐在龙椅上软弱无力,以手抚额,强自镇定,那殿内文武百官依旧激昂,有的剖心相鉴,有的以头抢地,愤慨之言不绝,处处生龙活虎,与他这暮年天子格格不入。
“陛下,臣有罪,请将臣贬为庶民,将臣流放到岭南,此生再不入宫廷干政。”
方霖见这满殿跪下谏言,不死不休的大臣,不由心生绝望,自己上月仍是退回纥兵的英雄,这月便要背负谋逆骂名,凭自己一人,如何与他们斗,可能这干政罪名毕生都洗刷不清。
帝心中一阵憔悴,却又无可奈何,心道你何罪之有,你之罪,或许便是上天赐给的女子之身罢了。他们说你才干不济,可你不过入宫十日,有什么机会发挥你的才干。
方霖如那满殿文武一般,在兴庆宫内长跪不起,任由两行清泪漱漱落下,沾湿青地红毯,将头埋在宽敞袖袍之内,在心底祈求这无端骂声能够渐渐平息。
“唉…”李隆基默默一叹,盯着跪倒的方霖注视许久,心想她会不会因此而记恨呢,百官以她类比的那几个女子,皆是这般命运,遭天下人反对痛恨,故而走上了与天争斗到死的路途,她会不会也这样。李隆基怅然若失,转头向殿下跪着的一人说道:“大理寺卿,此事你来决断罢。”
大理寺卿身穿绯色长袍,专管皇宫之内刑狱之事,此刻天子有命,令他来做决断,不禁心思电转,在脑中急切思索揣摩圣上用意,方霖身为朝廷大臣,若是有罪,理应先交御史台审问,查明真相,禀报圣上,再交由刑部或是自己来行刑,而今跨过御史台,直接由我决断,便是不想那常侍遭到严刑审问了,大理寺卿漂浮宦海多年,只一瞬间便洞悉了圣上旨意,故而起身说道:
“臣遵旨,臣以为,散骑常侍一案非同小可,其中蹊跷甚多,臣先依法羁押散骑常侍,待陛下查明之后,再由陛下做出决断。”
李隆基挥一挥手,示意他下去吧,于是大理寺卿将方霖带走,下大理寺留待明查。
四月中旬,天渐炎热,皇宫内砖瓦发烫,而位于太极宫外皇城一角的大理寺却略感阴寒,这大唐最高牢狱不知曾经关押过多少王公大臣,诸人本是见怪不怪了,而今收容了一位年轻的相爷,却也不禁令人惊奇侧目,只因这相爷与众不同,清秀憔悴面容,看似柔弱的身子,不知之人,几以为这是公主犯了罪,或是哪个府上的郡主。
大理寺卿倒未像殿上文武百官一般诘难她,虽未与她多言,却也好酒好菜招待上,吩咐大理寺丞给她备好上等棉被与茅草,牢狱阴寒,莫要着了凉,却被那寺丞调笑:
“她可是万军之中,生擒回纥可汗的女侠,武功听闻那是出神入化,还会着凉?下官就怕她一怒之下,将我这天牢硬生拆咯。”
“莫要胡言,不把她招待好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寺丞不解,这不是锒铛入狱,身陷囹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