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也是未曾料到,自己无意中带她去散心的一个地方,去见的一个奇人,却是成了漫漫日夜里,扎根茫茫人海的长安城中的一处归宿。有时方忆会问她:“朝堂之上,一切还好么?”
方霖只是微笑不语。
“朝堂之上那些文武大臣,还有没有一直针对你?”方忆心有担忧,因为天子不让他上朝,很多东西他看不见。
“自然有啊,本姑娘有违礼数,都违了五个月零十三天了,说我上朝赞拜有违礼数,下朝行礼有违礼数,入中书省做事有违礼数,进兴庆宫面圣也是有违礼数,左右皇宫内的那些礼数我也学不会,索性本姑娘不学了,我行我素,气死这帮糟老头子。”
见方霖掰着手指头数那一桩桩“礼数”,方忆与她相视一眼,二人不禁放声大笑。
“那…你会想要报复他们吗?或是…攀上高位,像那杨国忠一样,利用权势,将厌恶之人排挤到天涯海角去。”方忆想了一想,还是问出了最为担忧的问题,便怕她本是良善之人,一气之下,为了报复,或是受权势诱惑,真的走上了武后的道路。
没想到方霖诡异一笑,竟是思路万般清奇,说出来的话让方忆瞠目结舌。
“本姑娘么,凭借战功,凭借陛下厚爱,本是可以手握权势,高高在上的,可是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太累了,本姑娘过得不甚愉快,现在想的就是,身穿青绿官服,死活赖在中书舍人位置上不下来,整日与文武百官见面,让他们气煞肺腑,什么时候气死一个,我便去他府上,着缟素,撒纸花,大哭一场,哭他个天昏地暗,哭他个鬼哭狼嚎。”
方忆哑然,一时竟不知作何答复,细细思索许久,突兀觉得,她这般应该也是一种释怀,化愤慨为淡然,倒是不必让自己担心,她会为了因为仇恨而陷入深渊,只是这样的话,苦了她自己。
“方霖,你这样,是因为有陛下时刻护着你,方而有恃无恐,可若是…陛下哪一日驾崩了呢?”
“那我便一剑天涯,离了长安去啊。我已向陛下上奏不知多少次了,便是因为陛下不肯放我走,我才无路可去。”方霖小声说着,实则心中不知有多么思念陆远,虽说陛下这般如父亲一般的厚爱,却也让她恋恋不舍。
“你要走?”方忆一惊,原来她并不想留在长安,原来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去,原来自己怕她走上武后之路,都是担惊多余了。
“是啊,五个月之前那件事,和这几个月来,受公孙大娘点拨,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本就不属于长安,本就不属于宫廷,曾经武后没得选,可我还有得选,我的手上还有剑,我的腰间还有酒,我本该属于江湖。”
“江湖…人心一样险恶。”方忆不欲让她看穿自己的留恋,思来想去,只能这么说一句。
“哪里都一样,可你说得没错,古往今来的女子有几个能在功名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便是留下,也要受人唾骂,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