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有今日之灾,当真是羞愧无地。今天我那孽徒的事顺道也一发说与你知道。这孽徒是我路过彭城收养的一个弃婴,那时金人入侵,城中一片废墟,他那时不过四五岁大,小小年纪,乱军之中,艰难求活,我见他时,他手里抱着一个二岁多大的女孩,却已死去多日。他浑浑噩噩,只有一口气在,我好不容易救活了他,他应是伤了脑袋,之前的事什么都记不得了,更落下个时常头痛的毛病。我乃以彭为姓,给他起名惟简,倒不是说他是捡来的,是希望他这辈子能简简单单,不再受这么多痛苦之事。他救了他之后,本想寻个人家安置了他,可他始终跟在我身后,不愿离开。日久天长,我就收了他做徒弟,我那时四处奔波,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他实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他长大以后,性格越发偏执,行事愈加不择手段,若是有人冲撞了他,立刻就要翻脸伤人,且出手狠毒。我骂过他几次,但即便出手责打,他也改不了性子,唯独对我却是恭恭敬敬,凡事不敢顶撞,我几次想逐他出门墙,却终究狠不下心。十五年前,有好友约我在益都府一个村落伏击金兵。我带着他前往,刚到益都,他便与人口角,那不过是一家三口的乡下人,泼水溅到了他身上,吵将起来,他竟然将那夫妻二个的腿双双打断。我听到声响过来,一见之下,也是怒不可遏,一脚将他腿也踢断了,本想让他离开,但埋伏的金兵就要来了,无奈将他放在一破庙之中。谁知传的消息有误,本来我等以为埋伏的是一队百人金兵小队,谁知这百人之后,竟然还跟了五千多兵马。我好容易逃了性命,却也受伤不轻,等养好伤再回去找他,那村落一片焦土,他也踪迹全无,我只当他已经丧生乱军之中,这么多年,心中还始终愧疚,却不曾想,他不但没死,反而投靠了金人,更是害死了你兄弟。哎,都是老朽之过,日后你再遇到此人,便替我清理了门户吧。”
燕长安道:“那彭惟简甘为鹰犬,丧尽天良,又岂是前辈教导之过。”顿了一顿道:“若不是我盗了秘书,潜到里县,又岂会引狼入室,害了兄弟一家。”
两人不约而同朝床上望去,沈放面色苍白,呼吸时断时续,睡的正沉。两人一时相对无语,只闻窗外唧唧啾啾,一片虫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