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载我过河!”
面对滚滚江水,昔日的沈晏初埋下高傲的头颅,折了挺直的脊梁,曲起矜贵的膝弯,稽首而拜。
他伏卧在地,额头紧贴手背,瘦小的身子趴在污浊不堪的泥地,低微到了尘埃里。
他天生傲骨,不卑不亢,清贵无匹,三岁识礼仪,五岁知国策,七岁辩古今,九岁面对雍州码头满满一船舱的过客。
百般哀求,长拜不起!
船夫却是怒了。
他解不开缆绳,就操起竹篙,重重挥向男童,“再不滚走,小心老子揍死你!”
船夫抡起竹篙,一下又一下击打着脊梁。
船客冷漠凉薄,一声又一声催促着开船。
无人知道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也没有人想知道。
生逢乱世,冻死、饿死、病死的流民多得去了。
漠不关心,麻木不仁,这才是人间百态。
男童咬紧牙关,口中仍是那句话,反复乞求,带着他最后的执着。
“求你——”
“载我过河——”
柳如颜怔在那里。
“够了!够了!够了!不要求他!不要再求他!”
她从未见过沈晏初开口求人,她宁愿看到他不可一世的模样,也不愿看到他卑躬屈膝,乞求不止。
她拽紧了心口,心痛到无法承受,颤栗着,紧紧咬住嘴唇。
她在男童面前矮身蹲下,手指搭上他瘦弱的肩头。
倏然,她背后传来一声轻唤。
“小哥哥,你的荷包掉啦。”
柳如颜立即回眸。
见到一名六岁大的“男孩”跑了过来,双手奉上一只绣柳叶的荷包,脆生生地说:“小哥哥的荷包找到,就有钱坐船回家了。”
男童涨红着眼,目光落在绣工粗劣的荷包上。
而他对面,“男孩”浅浅笑出梨涡。
“还有你!”她突然一叉腰,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口吻教训船夫,“你怎能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欺负孩童,你知道这样做,叫作什么?叫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颜儿——”身后再次传来熟悉的呼唤。
一名中年男子踱步走来。
“爹?”柳如颜难以置信,看着男子一步步向她走近。
“爹——”小男孩扑到柳铭的怀中。
“颜儿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码头,真是让爹一顿好找,头发都给急白了。”
她挽住他胳膊,憨笑道:“颜儿想过来瞧瞧,让爹担心了,咱们走吧。”
说罢,父女俩转身离开码头。
男童立在原处,手心捏紧荷包,眼底浮上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