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背过手,“没事,今天傍晚,我们把营中缴得的完好的帐篷布和毛毯,再分送到你们营中。你们不必担心今后宿营的事情。”
天依本来想向赵司马和骠骑将军询问军队在这片营地中的事情,但是当赵司马说了这番话后,在那一瞬间,她迅速地顿悟了:下午在营盘区中发生的这些事情,汉军的长官是默许的。她便也不再过问。对于古典时期的人们来说,军队有纪律、不纵兵劫掠,是锦上添花。而劫掠,是常事。就连一向以“文明”彪炳这个时代的罗马来说,在此二十年前,罗马军团攻破迦太基的时候,他们也对城内做了相同的事情。
将令不可违,但是天依至少还可以选择约束住通书什的行动。
“既然那边已经没办法驻扎,那你们今晚就在这里驻下。”赵司马并不打算谈论此时正在发生的和外面的兵伍有关的事情,向她说,“来,你看看这个金人。”
天依遵命走到他的身前,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汉军自匈奴部落中所取得的这个人像。这个雕像看起来就是汉武帝诏书中所提到过的“休屠王祭天金人”,那么这个行宫毫无疑问也就是休屠王的行宫了。这个塑像的表面覆盖着铜质,身躯不大,便于游牧部落携带。这个铜像戴着一顶高高的尖帽——毫无疑问地,这是斯基泰的服饰特征。她们之前在关内对鲜弥部进行调查的时候,鲜弥部由于是塞人聚落,他们几乎大部分人都戴着高高的尖帽子。
进而天依看向它的脸庞和身子。雕像的面部雕刻得并不像阿尔泰或者汉藏语系的人口,而是像曾居当地的印欧人。整个雕像所呈现出来的姿态是蹲坐在地上,用手持着什么东西,应该是祭祀用的器物。这种在多个宗教中存在的姿态可能是汉字“主”的字形最初的来源——一个人持着一个祭祀用的器物,叫做“主”,而这个字所记录的第一个词,也是一种作为祭司的职业。
天依仔细观察着这尊铜像,忽然有一股荒诞的感觉在她心里生发出来。在现在,河西诸部的围困营地中正在经历着巨大的混乱,数千人惨遭离乱,而自己却正在端详一尊在后世堪称文物的铜像。这颇有一种军官在毒气室听贝多芬的意味。
“这个是休屠王祭天用的金人?”天依拱揖问道。
“没错。”赵司马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在他背后侍立的几个匈奴人——看起来是匈奴贵族,“他们说这是休屠王祖上传下来的。”
“这个应该不是休屠王祖传的,很明显,从它的风格上来说,它可能最初为一个塞人部落所有。”
“风格?”赵破奴的嘴角轻扬,“什么是风格?”
“汉地构屋,屋顶要做成两面坡,用茅茨或者瓦;而在西域,屋,“塞人们喜欢戴高帽子、做金器,在金器上雕刻野兽的图案,这就是风格。《诗经》里,十五国风,各有不同,而风、雅、颂又不同,这就是风格的区别。”
天依一边向赵破奴说着这些话题,一边听到掠夺和呼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