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什正也有家室,她入军的时候为什么不见她那位配偶的任何音信呢?
“什正和什副都有了家室?那夫婿在哪儿?”
楼昫又问了这么一句。刚问完,他就看见什正搭在什副肩上的左手。这只曾经在木板皮革简牍绢帛上写过字、在中原和塞外搬过柴、搓过火、端过戟、拔过箭,沾满过玄墨和污血的手,现在正牢牢地控着什副的左肩,在上面温柔细致地摩挲着。
“我们俩的夫婿都正站在你面前。”乐正绫笑着,“我们是已成了家室,我们俩到哪儿,家室就在哪儿,是没有什么压力的。”
楼昫又傻了一会儿。突然,一件非常久远的事情在刹那间又浮现在了他的记忆中:
三月二十四日,当皋兰山之战彻底结束、整个什从危险当中脱身出来的时候,背上中了一箭的什正立马在马上瘫倒了。等到部队初步安定下来,他和两位什副一道在帐中给什正清洗伤口时,听到祁叔称呼什副用了一个类似于“侄婿”的词。他当时是觉得什副作为一个女辈,所有的“婿”都与他无关,所以很快将这两个可能幻听的音节抛到脑后,光顾着给灶中吹火。然而在今天,夏末太阳西斜的傍晚,于一阵草虫的鸣响当中,今日的他给彼时的他狠狠地击了一棒。
海国人在很多方面都同汉地之人是不一样的,这对于自己来说本来应该是一件常识,但他在这方面却还是百密一疏,没有想得周全。他先前曾经猜想过各种可能追求什正的人,从什中的其他兄弟到军幕中的尉吏,但是一直到方才,楼昫才猛然发现,什正的配偶就是自己的什副。他先前看两人同行出入,徒觉得是同伴一般的友谊。
既然这两位女子互为夫妻,那她们在夜中是什么样的?自己向者在上林苑中受训的时候,曾经听过骑士们讲的宫内流言,说陈皇后九年前罪迁冷宫,就是因她背着今上同巫女交接,让巫女“女而男淫”。他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认为其仅是一条谣传。今日在二人面前,自己才将这些零碎的、各不相干的记忆惨痛地串起。
半年来的长跑,现在换来的是一场空,什正早许以人。楼昫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完全丧失了对外部世界的感知能力,单是觉得自己不能在什正面前表现出失落、空虚,更不能落泪,将自己暴露出来。
当他再次感到一阵晚风吹到身上时,自己已经站在通书什的营门口,同什正和什副分别了。
他能立马记起来的、刚才什正和什副说过的最后几句话,便是祝自己日后能找到自己人生中适合当对、相看不厌的好侣的祝福语。自己当时收下了她们的吉愿,但是心头老是有一股大风刮过,搅得自己的心头堵得慌。他想在当时就同什正表白,但是就算袒露自己的心迹,在既成的事实面前也没用了。什正和什副自来到汉地之前就已经是这个关系,而什副先前能够果断拒绝河南郡守的儿子的请求,就已经说明了两个人关系的紧密程度。自己若像那位公子一样行事,最后的结果恐怕也会是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