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这些工程的成本的还是最底层的城市流民。他们为求个人的命延长长一口气、不至于在冬季困死而将自己卖到工场上,在监工的鞭子下放弃了除此之外自己的一切权利。乐正绫每每同他们答话,只要守卫离开一段距离,他们就会向自己陈诉这建渠现场的苦日子。
他们丝毫不知道朝廷用于赈灾的款项具体有多少,这个数字是由各级官府严格控制的,从来没有透明化、公开化的念头。当阿绫问及这个数时,在场的人无有一人答得出来。她将问题细化到每日拨给的柴火有多少,官府分配给各人多少柴,他们都不知其数。
有个发肤黢黑、身体佝偻的贫民指了指附近的林子。
“这柴要自己到树林里去砍么?”
“柴不够烧,二十个人一团火,烧不够一夜的。”有个沙哑的声音解释道,“分下来的柴又少,又受潮,要么就是不合烧,都是最次等的柴火。工地的官会弄一帮人进林子里自己打柴,有时候会和当地采柴的农夫闹事。可是不在附近取柴,靠库里分的柴,压根就不合烧。”
“是朝廷让发这些次等柴火的么?”乐正绫继续问。
“我们不知朝廷。”人们都茫然地摇摇头。
“这真是黑心啊,连二十个人一簇火的柴都不肯出。”乐正绫嘴唇紧咬,“我回去之后得好好上报一下左内史,向他反映这个事情。”
“夫人,可千万别!”有些怕事的贫民劝她,“要是官府知道了,通知我们这边的官,他们肯定就找到我们头上来了。其实这样烧烧火,过下去也不错,至少冻饿不死!”
“你们旁边还有没有其他工地?”乐正绫眨眨眼。
“有,我们河北隔河相望,上游十里的地方还有一处。我有个兄弟去那了。”那深皮肤的人道,“夫人去过么?”
“那里我没去过。我们同左内史进言的时候就说是那边的柴火有问题,这样牵连不到谁的头上,查也查不出来。”乐正绫向他们提了办法。
“那不就无中生有了么……”
“我相信那边的工地柴火也不够烧,府库发出来的柴火绝对有问题。”乐正绫对众人说,“这样想办法把那些事整顿整顿,你们这边下来的柴也会多一些的。”
“如果能这样的话,那就是最好了。”众人戚戚焉。
冬季赈济贫民的工程虽然是朝廷干的一件好事,也需要支出成本,但是朝廷所付出的成本下放到基层时,连人基本防冻的需要也不能满足,实在是说不过去。乐正绫不相信左内史拨给每个工地的柴草就是这个标准,底层的官僚系统绝对存在贪污现象。这对百姓和朝廷都有害处。她打算回去之后就自己走过的工地的实情起草一篇完整的报告,交给左内史,看他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意见。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