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人回来了。留在朝鲜的不多,只有右手,右手手腕以下的皮肉和骨头刘伟没能带回来。
一起去的人,多数回不来了,他们都在那次战斗中死了。也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事情,黑黑的事情就有点怪。刘伟说:“看见他中了枪的。没有回来那就是死在那里了,你们派人再找找。”安置处的干事说:“找过了,去了好多人,没有,没有找到能表明他身份的任何东西。”刘伟说:“下着雪呢,兴许就埋在雪下面。”干事说:“好吧!等春天雪化了我们再去找,但是现在只能说是失踪。”刘伟认可了干事的说法。
王京还没过去,准备下一批过去。他们都说美国人不经打,兄弟部队打到平壤了,以后就没有几仗可以打了。他们后面去的,就是去游山玩水的:刘伟相信这一说法。
刘伟是由别人抬着走过那条几天前还没有冻住的河流的,这下冻住了,许多人在上面走。这条河年年都要冻住,那年冻得特别牢实。这河要是冻住了,不是自己开河,那是解不了冻的,飞机炸也不行。美国人用飞机试了,炸不开,越炸越牢实。这些都是刘伟醒来的时候听后方人员说的,过河的时候他还没有醒。刘伟还想等伤好了就去冰上走一走,刘伟不知道走在冰的上面到底是什么感觉。可他没有机会去了,他们要送刘伟回家。
回来的情况和去的情况大为不同,去的时候没有下雪,回来的时候下了,到处都是雪。说过了山海关说不定就没有雪了,可是说错了,还有;说过了黄河说不定就没有雪了,又说错了,又还有;说过了长江应该没雪了,可还是说错了,到了东乡,到了杜李,到了金家台,到了刘伟的家门口都还有。刘伟一路上和雪较劲,结果输了。从那以后,刘伟一看到雪就认定雪是一直向北延伸的,一直延伸到鸭绿江,延伸到朝鲜;而且朝鲜的雪是红色的。
刘伟回来了,除了少了那只手外,其余的都是多得的,一个献给英雄的印着“祖国万岁”的上海产大提包,一提包的衣服,一身的棉大衣,还有军功证书和转业证明。
刘伟是陈劲开车送回来的。陈劲出车刚回来还没坐下,班长就问:“有一趟去清水坪的活,你去不去?”“这个时候了,还要过渡今天只怕回来不了。”“不用回来,把毛巾带上,一直跟着他,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人呀?这么高的规格。”“抗美援朝回来的。”“是首长?”“不是,上一批去的。”“这么快就有人回来了呀!你们共……”“少啰嗦了,去不去?”“你同意我去看亲戚,我就去。”“哪里的?”“杜李。”“他也是杜李的。”“叫什么,看我认得不?”“刘伟。”“伟子!我去找他,人在哪里?”“常委会议室。”
陈劲从门缝里看了,是伟子。他的老爸,还是五五分头,在跟伟子说话,声音一阵大一阵小。陈劲回小车班,把车开到了县委办公楼的楼下等着。见刘伟左手提着提包下楼,陈劲看出了异样,连忙下车迎了过去:“伟子!”“是你,陈哥!”“你的提包,给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