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式”、“拜堂”一样重要,是钱家坳男女成亲不可缺少的四步。这天,男家来的不止春喜她男人一个。光挑夫就有好几个。一付担架抬着一头整猪,另外还有几抬喜盒。长长的一队,比过门那天还热闹。她男人牵着春喜的手,两口子和和美美地走进村来。这就更加让坳里人惊奇了,然而这在六豆看来,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情了——春喜是钱家坳最好看的大妹子,哪个伢子不爱好看的妹子呢?这用钱家坳人的话说就是,春喜一下子就掌了男家的权了——瞧这“回娘门”的阵势就知道了。当然!“回娘门”固然重要,但总不至于在男方的计划中要超过“过门”的阵势吧。
钱家坳的妇人有一个长处,就是“研究”,对春喜的这桩奇事,她们所表现出来的好奇和研究欲望远远地超出了马克思之于共产主义,牛顿之于万有引力。
男人长得很四称,五官端正、体态修长,一点也不像一个农家人的样子。“是不是二流子?”有人说。“怕是。”众人中,有认同的。“讲什么呢?”也有不觉得的。大家都堵在春喜家堂屋的门口,春喜挽着髻子,粉红的褂子淡青的长裤,在堂屋里坐着。旁边是一张小四方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有点闪着暗色光的白色茶壶,再就是几个杯子,没有规则地围着茶壶一圈。她家的堂屋暗淡无光,甚至还有点发黑。
这让六豆想起一年前,有个小伙子来春喜家相亲,当时,春喜也是这样坐在堂屋里,她们家的堂屋也是跟现在一样,很暗有点黑,跟刚掏空的灶堂似的,屋梁上挂着的灰土结了串,象烧焦的葫芦线子,看着让人害怕不敢往屋里面去。
来相亲的小伙子长得还算清秀,但是很快六豆就发现他的左手老是插在上衣口袋里,一直是这样,没有拿出来过,这让六豆感到很奇怪。当时,大家也是堵在门口,六豆他姐大豆就站在他旁边,他拉拉她的衣角,对她说:“姐,你看,好奇怪。”大豆不知道他所指,就问他,什么好奇怪。“这都看不出来,他的手啊。”六豆的声音很大,六豆觉得大豆很可笑,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
六豆的话刚落音,大豆就拉着他赶快往人圈外挤,走的时候还挤出笑容对那个小伙子赔不是,“二愣子来着,莫见怪。”
回到家,六豆质问大豆为什么就拉着他回来了,“我还没有看清楚呢!”他说。
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没手的吗。大豆淡淡地说。
没手?六豆这才知道,原来,那小伙子一直没抽手出来,是因为没有手。难怪口袋扁扁的。
后来六豆听说,因为他那句话,春喜那桩亲事没有成功。小伙子听了他的话以及他姐的道歉后,脸上马上挂不住了,场面一下子尴尬了,变成了一滩死水了一般。最后还是小伙子自己开的口,“这个,这个,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应该回去了。”然后他就起身了。钱大妈要留住他吃了夜饭再走,小伙子留不住,坚持要走。春喜见了就拉住钱大妈说,人家要走了就让人家走啊,你留来留去,人家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