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看来,可以说是一件憾事。”
在新中国的天下,诗人不再写诗。有朋友问他写了多少诗,他说:“在明朗的天空下,到处是诗,但诗人的笔无以写出人民的欢乐于万一。”
一九五〇年二月二十八日,不再写诗的诗人孤独地去世。曾经,他跟他的初恋说:“愿我在最后的时间将来的时候看见你,愿我在垂死的时候用我的虚弱的手把握着你。”
但在诗人“最后的时间将来的时候”,他一生挚爱的三个女人没有一个在他身边。
垂死的时候,诗人“虚弱的手”握着的不是爱人的手,而是一支针筒。
这段期间他一直自己给自己打麻黄素针治疗哮喘。而这一天,为了早日痊愈,早日完成新中国交给他的任务——《论人民民主专政》的法文翻译,他加大了剂量,却孤独地死去了:
我的娇丽已残,
我的芳时已过,
今宵我流着香泪,
明朝会萎谢尘土。
——《残花的泪》
热爱的那些女子都已经离去,但戴望舒生前身后至少还有一个人一直作为挚友陪着他,在他去法国留学时,把自己赚的全部工资都寄给他作生活费,而在他去世后,一直整理着他的遗作。他说:“对亡友的职责,只是为他经营身后事。一个文人的后事,不是处理他的钱财,而只是帮助整理遗作并为之谋求刊行。”三十三年后,《戴望舒译诗集》出版。
他就是施蛰存,施绛年的哥哥。而他夹在他们的感情之中:“一个是我的大妹妹,一个是我的亲密朋友,闹得不可开交,亦纯属他们自己私人之事,我说什么好呢?当年此事发生时,我就不管此事,一切采取中立态度,不参与也不发表意见,更不从中劝说或劝阻。”而诗人和他妹妹的分离,也从未影响他与诗人的友情。
当诗人生命中的热爱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离去了,他的挚友却一直陪到了最后。
他做了这么多,只因他要他做个诗人,就像他不让妹妹跟着诗人出国时说的:“你还要绛年来法,我劝你还不可存此想,因为无论如何,两人的生活总比一人的费一些,而你一人的生活我也尚且为你担心呢。况且她一来,你决不能多写东西,这里也是一个危机。”他甚至向诗人隐瞒了妹妹已另有心上人的消息,在诗人从通信里有所感觉时,他跟诗人说:“绛年仍是老样子,并无何等恼怒,不过其懒不可救而已。”
而他在诗人去世后,尽其所能收集整理出版诗人的诗,只因他要为诗人实现他诗里的梦想——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
古旧的凝冰都哗哗的解冻,
那时我再会看见灿烂的微笑,
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
这些好东西都绝不会消失,
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