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上前便欲一脚,道:“别装死,坐好。”
一脚尚未踢出,忽被一条炽热细索紧紧缠住,再看晋无咎时,惊见他长发披散,长衣飘扬,穆庄本该密不透风,他却仿如置身万仞山巅,再看他的双眼,已被杀气充盈,膨胀欲裂。
晋无咎从湖边沿林间石路步步走来,见这穆庄庭院深深,古色古香,建得又是奢华又是精巧,大者恢弘,小者玲珑,孰料来到这间“蓝”字号房,连日来念兹在兹的萧琼羽,竟被关押在这样一间破败小屋,终日与烟尘虫草为伴,一时间胸口大恸,左手食指一屈,丫鬟直如炮弹飞出门外。
晋无咎泪水夺眶而出,上前扶起萧琼羽,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失声痛哭道:“妈妈!妈妈!我是无咎!我是无咎!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他一边说话,一边身体剧颤泪如泉涌,只短短这几句话,已将萧琼羽双肩浸透。
萧琼羽自从三年前被擒回庄,便关入这间黑屋,连庄中家仆都瞧不起她,无一日不在胆战心惊中度过,好容易等到主人离庄,某日又毫无来由被姚千龄打得伤痕累累,更成惊弓之鸟。
忽见屋门推开,能生出的便只战栗,不想来者非但未有欺凌,更将自己紧拥入怀,想要奋力推开,感觉此人抱得越来越紧,自己过于力薄,无论如何挣之不脱。
许久,萧琼羽推得累了,终于垂下双手,渐觉此人怀抱温暖,远非初想那般可怕,听他自称“无咎”,似有一种极其熟悉,极其亲密的知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在这恶魔般的地狱待得已有十六年之久,尤其最近这三年中,被折磨得没有人样,许多记忆如被抹去一般,直到此刻,方才感受到一丝久违亲情,既不说话,亦不伸手,只在努力回想,这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究竟是谁?
屋外传来步声急促,一人见丫鬟躺倒在地,忙上前道:“冬梅!冬梅!”
叫得几声全无反应,也不管她死活,来到屋前,道:“老爷,少爷,便是这位公子,自称是受姚公子之托。”
穆氏父子回庄后听仆人说及,只道真是姚千龄的朋友,见晋无咎一身粗布衣裳,头发花白,却抱住萧琼羽哭得撕心裂肺,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穆笛道:“这位是……”
萧琼羽听见穆笛声音,如被雷电劈中,一把将晋无咎拉回,张开双臂挡在前边。
晋无咎泪如雨下,心道:“这便是天下间母亲对子女的情意么?明明这般弱不经风,更未能认出自己,却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我遮风挡雨。”
他记事起已不曾感受母爱,倍加心疼,缓缓撕去白眉白须,重新来到萧琼羽面前,脸上满含笑容,眼中却有断线珍珠垂落不停,道:“妈妈,您放心,孩儿武功大成,如今天下无敌,从今往后,都该换由孩儿保护您了。”
穆氏父子见晋无咎更比自己早到一步,登时面无人色,悄悄退后两步,看他并无反应,转身没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