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人咚的一声,将石头扔下,晃得他对面那人一下子没拿住,差点被压住手,回头便看到高师盛戴笠披蓑,站在他身后。
“我刚才还道,肯定是庄头来了,你们看看果不其然嘛!”长谷川打着哈哈,连忙撩衣说道:“小人拜见庄头,方才无状不礼还请再宽恕则个!”想这么就蒙混过去。
高师盛本和他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此时不但不像第一日刚见面时,那样礼遇,反倒后退两步,目光向下瞧着,等他下拜。
长谷川自诩乡中豪桀,第一日见面老实恭顺,无非是他犯了律令,落到庄头手里,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事情过去,泼皮无赖的本性就又旧态复生,刚才“拜见”之说,只是番客套话语,原以为高师盛会阻拦,他便可以顺势起身,哪知道会被这般拿捏。
他倒是能屈能伸,乡里无赖子凡事都讲究个脸面,话说出来了,就不能落掉地上,十几双眼睛这么看着他,总不能拜了半截,再一挺腰杆爬起来,那脸面可真是没处搁了。
无可奈何,扑通一声,跪在污浊泥水里,只得踏踏实实的行了一个俯身拜礼。
长谷川隼人急公好义,来帮忙的人都以他为首,他这一跪,也只好一同跟在身后恭敬叩首,口称:“见过庄头!”
庄头低微归低微,到底是骏府的奉公人,吃得是今川家的俸禄,有捕人派役的权利,高师盛的处事中庸,不会谄上傲下,却也不至於自降身份,跟一群无赖子称兄道弟。
士庶有别,他作为武士可以虚情假意的客气客气,但不代表就会让一帮子黔首百姓轻视自己,那怕他们中有人从属军役众,自己未来或许可能,也会有求於对方。
长谷川隼人这种无赖子,高师盛在骏府城见多了。都是些畏法不怀恩的货色,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规矩;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人情,总有讲不完地歪理邪说,唯有挂上枷锁,跟拎死狗一样拖回去,结结实实挨上一顿好打,才能跟个人似的与你说话。
“且起来吧!你我也算熟人了,不必回回如此客气!”
跪了好一会儿,听到庄头开口,长谷川隼人才带着手下一骨碌爬起来,故意似得抖了抖泥水,又撇了眼面无表情的青木付盗、笑眯眯的北庄万次郎、还有站在最后面,牵着马的木村平八。
他也是多少有些有眼色的,见马背上驮着东西,加上方才高师盛给他的下马威,立刻明白今天来村里,这是有正事要做。
本来也是,那个有闲心大雨天过来陪他带着的一帮子无赖子耍闹。
好歹抹净身上的泥水,探头问道:“这几日大雨不歇,庄头派个人召俺过去庄所拜见就是,何必亲自过来?”
这话说没心没肺,好似再说高师盛今天过来是专门来拜见他的一样。高师盛知道他的成色,也没生气,笑道:“好一个满口胡言地泼才……我没拿枷锁捕你,当然是为公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