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瞪了母亲一眼,根本不理会母亲话中的意义,指挥身后的几个人绑绳子上锁链,将狗硬生生拖走了。大黑狗被吓破了胆,都忘了喊叫,它用绝望的眼神回头望着院子,白眼珠多,黑眼珠少,被那样拖走了。
晚饭之前,父亲回来了,醉得东倒西歪,手里提着半只狗腿。
“你怀上了是吧?补补吧。”他喷着酒气看着我母亲,将那半拉狗腿重重扔在桌子上。
母亲报复性地啃着那只狗腿,第二天中午,母亲突然感到腹痛,在厕所里艰难地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落下了一只寸把左右、紫红色的东西,母亲感到轻松了,对那东西并未在意。
“唉?怀上了好好的,怎么没了呢?”一个月后,在一次闲聊中,母亲摩挲着肚子自言自语道。
“你吃啥没有啊?怀孕期是不能吃狗肉的,那东西化胎!”大奶奶对母亲说。
“哦……”母亲拉长了音,一下全明白了,“唉!这个该杀的!给我吃狗肉……那晚吃完狗肉后,我说第二天肚子老疼呢!”
因为狗肉事件,母亲十年未孕。
“要不是那顿狗肉,我们早有孩子了。”母亲逢人便说,这是每次闲聊的重点话题。起始大家表示同情,后来悲伤的成分越调越稀,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以后别老是外出,家里的活儿也多少干点儿啊。”母亲不满于父亲。
“我哪有时间啊,大队里那么多事。”
“大队里有啥事儿!村里一分钱没有,穷得叮当响,这破大队能有啥事儿!还不是跑不去替这家打狗,替那家撵鸡?!”
“谁打狗了,谁撵鸡了,我是村干部,村里都指望着我呢!”
“是啊,天下你最忙啊,你比****都忙,没有你,全村人还能吃上饭?!”
父亲不再说话,猛然抄起桌上冒着热气的一只茶杯(那是为数不多的茶杯之一),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啪”的一声,地面虽是泥土的,杯子还是四分五裂,瓷片嘣得满天飞舞。
我打着哆嗦,抱着头藏在一边儿不敢作声。我害怕父亲盛怒之下把我也随手扔出去,就像那只杯子碎得四分五裂。我真得害怕。在这极不安定的家里,始终觉得自己飘在空中不敢落地。我怀疑落地后,这个家是不是也会四分五裂,将我从裂隙里陷进去。
父亲摔完茶杯踢门走了,跑入夜幕中,晚上九点多了,外面漆黑一片。
他气呼呼来到生产队的瓜棚,要和看瓜人一块儿看瓜。看瓜人见父亲脸色铁青,不敢问,跑到瓜地里摸摸索索找了一只熟瓜递上前来,父亲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坐在一边,在煤油灯下望着看瓜人在土枪里装火药。
“我来帮你装吧。”父亲说。装完后,父亲煞有介事地借着灯光研究那些火药。
“你说,火药这玩意儿是啥做的呢?”父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