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走,去你三爷爷家玩儿一下。”走出小四合院的大门,经过三爷爷家时,母亲说。
三奶奶刚去世不久,三爷爷总显得孤单落寞,整天憋在家里。去他家玩儿,据母亲所表达的意思是多少安慰他一下。三爷爷的牙齿全掉光了,下嘴唇跟鼻子挤在一起,仿佛一个多褶并塌陷的圆包子,我们踏进屋子时,他正在堂屋里摆着小桌喝茶,见我们来,三爷爷不情愿地站起来打招呼。
“等等呵,我给俺孙孙拿点儿好东西。”给母亲倒上茶后,三爷爷起身,走向悬挂在房梁上的一只竹篮。他踮起脚尖,从里面摸索了半天,拿出一根油条,撕下一半儿来,转身递到我的手里。
那个年代对我家来说,油条是奢侈品,是人间的美味。我舍不得吃,小口小口地咬着。
“好吃吗?”三爷爷伏下身笑着问我。
“好吃。”我低头回答。
姐姐在一旁看着我,又看看三爷爷,嘴巴蠕动着,期待着。可是三爷爷并没有想给她油条的任何意思。姐姐实在忍不住了,一只小瘦手快速伸向我手中的油条。
“啪”的一声,三爷爷出手如电,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小手上。
“一个熊闺女家,还吃什么油条啊!你还敢抢?”三爷爷批评着。
姐姐哭了。我吃得越开心,她哭得越伤心。母亲赶紧抓起我们的手,敷衍了几句回家了。
晚上了,天暗了下来,挂在天上的月亮也是黯淡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母亲去点灯,却叹了一口气,煤油没了。
“小强,去你顺姑家买煤油去。”母亲递给我一只酒瓶,塞给我一毛钱。
顺姑家开着小经销,在我的印象中,顺姑在我们村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她开的小经销里各种物品应有尽有,大大超越了我的想象力。那时我还不知道世上有主席一说,在我眼中,顺姑就是主席这个概念。据说我们跟顺姑是亲戚,但不知道是从哪里论的。顺姑有五个闺女,老大已经十几岁了。
“我不去!”我抬起头,擎着两只没有底气的黑白眼睛望着母亲。在家里敲鸡打狗我还行,其他的我都白给。去东家要棵葱,去西家借盅油的活儿通常是姐姐去,谁的门她都能进,谁的话她都能接。可是今天晚上姐姐跑出去玩了。一想到要跟人打交道我就缩到壳里,心“彭彭”直跳,像个乌龟如临大敌一样。
况且,开经销的顺姑好像不喜欢我,每次她都开我的玩笑,闹的我满脸通红下不来台,让我感觉无处躲藏,因此去一次悔一次,尽管她每次都额外赠我糖果或点心吃。母亲曾告诉我,顺姑很厉害,在她的管教下,大女儿张凌十五岁就会蒸馒头了。
有一次,顺姑带全家下地干活,快晌午了,顺姑安排大女儿张凌先回家蒸馒头。凌姐一边唱歌一边蒸馒头,学着过年时母亲用面团蒸各种动物的样子,把一锅馒头全部蒸成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