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自己卑微的热脸黏贴他的冷屁股,所以此时此刻,在握过三哥“冰冷”的双手后,任凭再聪明的数学家,也无法准确地计算落在张祖祥底处那环形山似的心理阴影面积。
三哥抽了手说请坐下,张祖祥就乖乖地坐下。三哥说喝茶,张祖祥就乖乖地接过茶杯,然后擎着茶杯望着杯壁上一圈圈的茶垢无语沉思。三哥不开言,他也不说话。三哥突然说外面天真冷啊,他就配合说是啊你听那北风呼呼的。三哥说我这小火炉还可以呵烧得暖乎乎得,他就赞小火炉烧得还挺旺的,你听那煤炭还烧得“啪啪”带响呢,上哪儿买的这炭?一定是好炭。三哥说马上过年了,他就说是啊,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们转眼都老了。
张祖祥一直坐到茶水微凉,三哥欲待抬手向他添茶时,他才蓦然起身道:“三哥,我喝足了,还得去五弟、六弟家瞧瞧去,咱们下次再聚。”
三哥张祖庆却仿佛在一直等待着他说这话,也不相让,遂起身送客。说是送客,只是站在屋门前,一手撑着风门,以无表情的目光注视着四弟穿过院子,穿过冷风,消失在院门外。
汽车仍在急驶间,张祖祥忽然感觉困倦无比,遂靠在椅背上叹出一句无聊的废话:“三哥也真是的,我去看望他时,他自始至终也不问问我全家老小咋样,临走前连个留我吃饭的‘留’字也不稍微提一下。”他的话语未落,后座上已蓦然传来“嗤”一声响亮的冷笑。
“你还是好的,因为你是亲弟弟嘛……我倒好,我这大脸贴上去的冷屁股更冷了……去了之后三哥他始终不冷不热的,连个座儿也没让呢!”王氏半嗔半讥道,张祖祥听后半晌不语。
不得而知,此时他俩的对话倘若让张祖庆听到,他会作何感想呢?在外人看来,他冷漠、执拗、自闭又不解人情,简直是“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张祖尧语)”,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帐蛋,可是就他自身来说,他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知道四弟混得好与不好,跟他无关;来与不来,对他无用;拜不拜访,无关紧要。
拜访只不过是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的一番礼节,仅此而已。他沏茶待客,也是一种礼节性的敷衍。
至于留饭问题,他知道既然有二哥在,四弟绝不会在他这里叨扰半分,所以席前留客,只是一句漂亮的废话,他干脆不说。而面对四弟妹那股子令人牙酸舌腻的尖刻薄凉,他更觉得没有与之废话的必要。他这么做,不仅没有节省大家的时间,反而徒惹来一番算不清、道不明的糊涂官司。
所以,由此看来,人际之间,哪怕是亲戚之间,若想维持明朗愉悦、皆大欢喜的场面和局面,有时明知是废话,却不得不说,而且要说得漂亮一些。说了,你就是八面玲珑的光华人物,不说,则成了不解人情的老混蛋。
只是人们不会明白,张祖庆自己正在用自己的执拗把自己囿在封闭的“罐”里,以保护着自己,抵御着世间的一切凉薄。
因此,张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