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芬沉默了,但并不代表她们已被说服,当然也没有反省的自觉。她们只是觉得既然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便不好意思反驳他。沉默一会儿后,他娘给常明芬倒茶,打破了尴尬的沉闷,随着茶水入喉,大家扯东道西,气氛逐渐活络起来。当然,不知不觉依然提到了六婶儿,依然在审判,不过言辞已温和了许多。
怎么说呢?六婶儿狄金花这个人,就像横在大家庭(不包括狄金花一家)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又像很多人胃里的积食,只要谈到她、或者想到她,都感觉鼓胀、难受、恶心,除非一吐为快倒个干净,否则谁都不会畅快。
嫂子常明芬终于倾倒掉自己心底的垃圾,并通过针对狄金花这个不义事件的同仇敌忾,将她与五婶儿李芹儿的同盟又加固了一层,显然达到了目的,于是起身离去了。剩下李芹儿的余波未消。
生活又平静下来。表面上看是如此。但张小强忐忑不安,总觉得会有事情在这种表面的平静中萌芽。
六婶儿狄金花一家倒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只成熟的蚕虫,慢慢结茧将自己封闭起来,与外界隔绝了联系。大家也自觉不去打扰他们。张祖庆过着平常的日子,因为有国家供养着,他院中的韭菜地便慢慢疏懒了,不再主动卖菜,单等有客上门给钱收割,无事时便东走西逛,看起来很是幸福。
这年雨水颇多,大雨过后,积水携着泥土在胡同里奔流,将胡同中央冲出一道小沟,张祖昌门前尤胜,出外行走艰难。于是二哥张祖昌扛着一只铁锹在胡同的门口前平整那些小沟,高的铲,低的补,有些地方填加几块半砖。这时三弟张祖庆走了出来。
“你在干啥?”三弟张祖庆问低头忙碌的二哥张祖昌。
“我在……平路啊。”二哥张祖昌抬头答道。听到三弟张祖庆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妥,张祖昌有点纳闷。
“你平路……”三弟道,“那你为啥在我门口的阴沟前垫砖?你这一垫砖,我院儿里的雨水还能流出去么?”
听到近乎质问般的语气,二哥心底也感觉不妥,他解释道:“正因为阴沟前向外流水,容易冲出小沟,所以我才帮你垫砖,这样就不会被冲毁了。”
“那你垫就垫得低点儿,”三弟道,“垫这么高干啥!你是为我向外流水啊,还是为挡水啊?”
此时此刻,倘若张小强在场,或许他会以为三爷张祖庆在善意地提醒二哥,这活儿做得不大对。当然,张小强知道,三爷一向以为自己睿智,好为人师,好为人师者常常便有居高临下、略带嘲讽的语气。这怪不得他,他只是习惯了,也许生病这段时间你来我往觉得和大家关系还不错,于是对二哥也使用了相同的语气。张小强相信,他是无辜的,他真忘了。
但二哥张祖昌不这么想。他感觉不妥,感觉疑惑,既而有点生气。他这个大家庭容易突然暴怒,这是天生的。起初只是有一点点生气,但他随后暗想:“老三啊,咱俩关系不错啊,你尊我让的,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