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檐里悄悄叹出头,看着秋风把那些干硬的枯叶都打折,打成零碎而支离的形状……白茫茫、棚盖般的雨从天上塌下来,湿润的水汽就在泥土中一寸寸上升,让人手脚冰凉。
“大师的笛声寒涩空冷,虽是难得的好曲韵,但可算不上养生之道啊。”
燕荻看着白衣僧人静静立在亭柱下,一身素白的僧衣袖袍轻摇,也像融进亭外那片素白的月光里。她忽得笑了笑,然后开口:
“你是南禅宗的高足,更被誉为知觉第一,如此远大的前程,却还有什么不满的吗?你笛声中的悲意,即便是不通曲律的俗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吧。”
“不满吗……”
对于女人的问话,无明短暂沉默了刹那,靠岸的亭子里,红衣的女孩子在卖力冲自己招着手,她的红衣灼得像火,明艳如一树桃花:
无明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和挣扎,终是自嘲低下头:
“所谓不满,无非是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人世种种,难道不都是如此吗?”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本不该的,可心底那满腔的苦涩和愁绪,还是借着笛声散了出来,化成冰冷的结晶,迸溅着四散……
他真讨厌抉择这个词,硬生生着逼出人做决断一样,无论怎么选,都意味着注定要舍弃一边,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另一边,再不能回头,连留恋也只是静悄悄的……
恍惚之中,两种声音在耳朵里不停的绕,好像两群嗡嗡叫的蜂子,把天地都吵得乱嗡嗡。
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你怎么连缝荷包都不会?!
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与我无异。
今天本姑娘带你去爬山,去爬九章城最高的山!
不应往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往生心。
看嘛看嘛,你果然还是适合穿白的,黑衣服丑死了!
心垢故众生垢,心净故众生净。
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大家都要害怕!到时候我可以勉强分你一点,但既然收了我的钱,你就是我的天字一号大总管了,谁不服我,你就帮我用钱砸死他!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清净。
喂,和尚……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你过来,把耳朵伸过来,再过来一点,别躲!你别躲!我现在又不揍你!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喂。”软糯的声音轻轻响起,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倔强地盯着他,不依不饶:“我好像喜欢上了你,怎么办啊?”
回忆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在漫长到仿佛漆黑一片中,无明听见自己回答的声音: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