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抹眼泪。”
“我娘?她不是在山上吗?”文瑄有些好奇,因为方才父亲才说过明日清晨上山。
文显忠带有皱纹的面孔悄然换上了温柔的神色,解释道:“你娘啊,每到她放心不下的时候,都会提前守在寺里的香房等我,我想她今夜一定也在这里了……”
文瑄闷声点了点头,跟在了父亲身后。
窗外急躁的鸣蝉聒噪不停,香房内昏黄不定的烛光将周氏的影子拉得斜长,将她原本略显富态的身形显得消瘦了些。
如今的她眼力已不大好,手上刺绣的活做得没有往日灵巧,往往需要停下来借着烛光反复观察纹样后才敢继续下针。
饶是如此,寓意平安的竹节图样也已经颇见雏形,想必再过不久一幅精美的刺绣便可完成。
出身江南名门望族的她虽然跟着心爱之人颠簸半生,放弃了一世荣华,可却从没吐出过半个“苦”字,在背后默默地替文家相夫教子,并以此为乐。
对一个妇道人家而言,国恨也好家仇也罢,经历了半生浮萍之后已经很难再同自己的夫君一样将这些恩怨视为毕生追求。
对她而言,膝下独子的一颦一笑才是最能让她看得见摸的着的人生期盼。
直到夜晚将屋外彻底晕成一片墨色,周氏才缝完了最后一针。
她拿起手边的铜镜理了理发髻,却又不小心看到了令人心烦的银丝,自儿子不省人事之后,这可怕的冰雪便会每天悄悄落在她的发囊上,直到她亲眼所见,才迟迟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周氏做完手上的绣活后起身挪了挪矮凳,将自己和它朝向门外。
因为无论是绣花还是银发都还不足以让她对村子方向燃起的熊熊大火视而不见。
孤零零地等丈夫和儿子回家,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漫长的守望。
直到她愁了又愁,叹了又叹,乏倦到快要睡着的时候,这扇将她和这对父子俩隔成两个世界的门扉终于被敲得“砰砰”作响。
妇人为了开门而迈出的箭步如闪电般快,所幸门后站着的人影正是她心中所盼……
文瑄在路上设想过无数次与母亲见面时的情景,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她哭得是那般动人,落泪是那般快。
以至于使文瑄这个不会哭的人还没张嘴喊出“娘”字,就同样哭得那般动人,落泪那般快。
文显忠在后面不忍看着相拥而泣的妻儿,偷偷抹了抹眼角就转身走开了。
这一刻他不知道要为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一个汉家男儿作何开脱,因为是他们的无能和懦弱才致使眼前的妻儿呜咽流泪。
在心底说句大不敬的话,他有许多时候真想将几个最无能的赵家皇帝和奸佞臣子从奢华的墓室中给重新挖出来,让他们伴随着无数稀世珍宝下葬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