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爸爸回家后,时不时的感慨道:“我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事。”
“什么事?”妈妈问,但爸爸没有理会这个问题。我感到很诧异,这不是她的习惯。外祖母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便说:“是德·巴里的信,她好几次邀请我和你去做客,说在她家可以结识一些作家。”
“您现在不出门,为什么不写信回绝她?”
“我让别人代劳了。”外祖母说,“你的身体状况着实令人担忧,我不愿为你提供无益的外出机会。”
“其实天气转暖了,夏尔也该出来散散步。”父亲对我说,“为什么不去拜访你的邻居们呢,德·巴里夫人是一个非凡的女人,你应该去看看她。还有那位亲王夫人,她有第一流的房子。”
“我正是害怕碰见亲王夫人,才避免出门。”我勉强的说,“以前我身体不好的时候,没心情同她打招呼。所以她认为我傲慢无礼,没有教养。”
“尽管这些王室神气傲慢,不可一世,可街道是属于大家的。”姑妈依旧偏向于我,“金雀花亲王不是根据什么古老的权利,而是根据不久前签订的一项租约住进公馆的,小得可怜。他们财产早就出了问题,现在愈发艰难。”
“这已经不是他们一家的问题了。”妈妈担忧的叹口气,“最近有好几位年轻的贵族去美国找那些有钱的女继承人结婚。”
“反正这事轮不到我们家头上。”父亲说,“既然我知道我有钱,也就不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反正能这么做,那些人挺勇敢的,不是吗?”我抚摸着琴键,“为了延续家族,要跨半个地球,还要接受别人的奚落。”
“你错了,孩子。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年轻人,他们自由自在的,什么也不缺,干嘛非得维持奢靡的生活呢?”外祖父说,“要是我有干面包啃,冬天有木柴取暖,就算在乡下我也能过日子。”
晚上,我们走在一条常被雨水淋得透湿的大街上,夕阳早已西下。天似乎全黑了,但运河上空久久回荡着最后一线光亮。一座披着黑天鹅绒的宫殿映照在灰蒙蒙的水面上,仿佛永远不会消失似的。
外祖父对外祖母说:“小指头不知道怎样弄到两张歌剧院演出会的票,他把这张票寄给我了。亲爱的,我们去看看,那是曾让你感到如痴如醉的剧目。”
“啊,是吗?”外祖母很诧异,因为外祖父并不关心这些虚无的事,他是实用主义者。
“我注意到,你最近心情不好。”外祖父撇过头去,稍作解释。
“谢谢,德里安。”外祖母笑笑,怅然若失道,“但我没什么兴趣,至少现在没有。何不把这张票给夏尔呢?”
外祖父很疼爱我,但他肯花那么多功夫找来票,都是出于对外祖母的爱。他期待这能讨外祖母欢心。说实话,这对我倒无所谓。但既然外祖母不愿去,外祖父也就没了兴致,他把票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