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再答应孙子,但议亲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梁子磐这种快速婚嫁的毕竟是少数,且风险极大。
这不,梁子磐新婚期过后,回到国子监就开始和朋友们诉苦。他的小妻子活泼可爱,但是他娘就是不喜欢。不过一个月,婆媳两个各自不满着。梁子磐说:“明明是我娘给我相的妻子,她自己不满意总怪我。我都娶了人家了,还能不管人家吗?向着我娘疏远妻子就对了吗?”
顾天齐和梁子磐不熟稔,只能听一些只言片语。
可往往只听只言片语更可怕。
顾天齐最后听到的结论就是,如果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即使娶回家了,日子也不好过——他喜欢张家姑娘,他娘不喜欢的。
他该怎么办?
秋叶不知顾天齐的仇,幽幽落了个尽。叶落尽,树灰白之际,十月里下起了大雪,运河冻成一片,北上的漕运渐缓。等到进了十一月,彻底停了下来,跟着就是简记的生意大不如前。虽还有陆运,但陆运的价格高漕运太多。简记虽有存货,但不会拉低同行的价格——其他人要活,简记也要活。
对应的,京城的所有人就难了起来,文官集团再次上书,反对开春的北征,帝王以及武官军团不为所动。十一月十三,帝王一气收户部、兵部、刑部三部的尚书下狱。之后,天子以雷霆之速,越过内阁,定下户部、兵部两位新尚书,这两位上位成功,乃因他们听天子号令。
刑部因非必要,尚书一职暂空。
事情到这里就是天子胜利了吗?不,随着原兵部尚书方宾的自杀,文官集团,由内阁主导,由翰林院出人,再次反对天子北征。
这一次下狱的是,那个一直被今上当“魏征”一样宠爱的翰林侍读,李时勉。
李时勉入狱,齐泰慌了。
他还只是个举人,还是学生,面对这种政治变动,他比浮萍还浮萍。他怕,怕李时勉就像那位死去的尚书大人一样,消失不见。思考了三日后,齐泰一字一句地和顾天齐说:“我,要,毁,亲。”
顾天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道:“那你今后的路,怕是很难。”
此时毁亲就等于落井下石。
齐泰如何不明白这一点?他把指甲掐进肉里,目光坚定地说:“我努力读书,所图不单单是出人投地,更要紧的是为了家人。我,不能让他们因我而受到伤害。我的前程没了不要紧,我的弟弟们还有前程。若是家人都没了,我要这前程还有何意义?”
一席话说得顾天齐沉默以对。
许久后,顾天齐给齐泰指了条路:“顾二爷不是也要娶李家女吗?你去问问他,如何?”
齐泰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因为想过,他直接否定了顾天齐的提议:“不,即便他会娶,我也不能跟随。我与他,不是同一阶层的人。他能扛得起风险,我还有齐家,却赌不起任何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