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换了一件便服,便赶往花园。他顾不得美色当前,有桩紧要事赶去问明白。他是精明的商人,最敏感的便是变化,今夜竟从不速之客的话里头嗅出了危局。
十多年来,刘韬光始终不甘膝下仅有一子,接二连三娶来许多小妾。可惜,除了原有的敢斗,并未斩获一男半女。最早娶来的侍妾渐渐意识到不能生儿育女的是丈夫,而不是自家,故趁着美貌未逝,抓住看元宵灯火的良机胜利大逃亡了。表面上,他不服输,接着娶妾。可背地里,早已接受只有独子的现实。
他终于记起来了,敢斗刚呱坠地没几天,自己曾在收药郊外路上遇见天子的捕雀小儿。那些小浑球捕不到天子喜爱的五彩鸟,便撒气将大网罩向他,不幸伤着那对小雀儿了。打那以来,所有娶来的美妾,就肚皮来说光见老,不显大。
假山里有个不浅的洞子,从前专门用以弃置不能生育又心怀怨望的妻妾。
秦基业并没睡在发霉的草料上,站在栅栏门前等来了刘韬光,笑道:“就晓得恩人要来。”
刘韬光愣住了,盯着他看:“老天,竟是秦绩老弟!”
“别过以来,小弟老得厉害,”秦基业自嘲,“老哥自然不认得俺了。”
刘韬光挥手赶走看守秦基业的家奴,开了栅栏门,抱住秦基业:“别过以来,愚兄很是发了一番财,老弟想必听说了!”
秦基业点头。
“为何才来,你说!”
秦基业苦笑,不作答。
“缺钱?”
秦基业点头又摇头。
“不是缺钱就是少运,对不?”刘韬光说。
秦基业眼角闪光了。
“缺钱也好,少运也罢,大哥给你就是了。”
“老哥看今晚月色如何?”
刘韬光随意望了一眼:“不赖,甚好,我儿又成年了,只是老弟为何专意看不惯他?”
“可惜月圆跟着月缺,就像这江山,合久必分……”
“老弟话里有话,所以大哥来了。原以为是卖绝密消息与我的破落户,哪想到却是失散这许多年的秦老弟!”
秦基业执着刘韬光的手道:“圆月还要徘徊好一阵子,小弟讨要公子的寿辰酒喝。”
“这个如今太不在话下了!”刘韬光摸着肥滚滚的脸,大笑道。
元宝端来酒菜,置于巨型蓝田圆桌上。脸上,刘韬光抽出的指印仍在,成紫酱色了。
刘韬光问:“少爷睡得如何?”
元宝垂眼道:“大多时打呼,小半会啼哭。”
“是好多了。”
元宝自去了。
刘韬光倒了两大碗酒:“当年从军在朔方,你我兄弟穷得叮当响,哪能如此豪饮。来,重见须得先干了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