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明忠奸,迎接周公重归朝廷,带兵平定三监之乱,诛杀管叔,这才有了成康之治。”
“很好。那周公‘金縢’一事,方叔可有所悟?”召公虎冷不丁问道。
方兴道:“贤能无私如周公者,都难免有人暗中诽谤,亦有忧谗畏讥、远逃南国之时?”
召公虎长叹一气:“终周公一生,无时不刻都身负骂名。有人言其明曰摄政、暗中僭越称王,有人说他诛杀亲弟不守孝悌,有人说他营造东都洛邑是为中饱私囊,有人说他制定礼乐是徒有其表。”
“人心叵测,人言可畏!”方兴不由叹道。
远的不说,眼前的召公虎、已逝的周定公、太宰卫伯和,又何尝不是如此?世人只逞口舌之快,人云亦云,何曾想竟如此让忠臣寒心。
“向来大忠似奸、大奸似忠。自厉天子避位彘林,朝中无主,周定公与孤共和执政十四年,可耳畔听得最多的,却是言我二人窃国之声,流言蜚语,可谓杀人诛心!”
方兴低头不语,周、召二公肩上背负的沉重压力,不是出身野人的他所能感同身受。自己少年时,总把出将入相的豪言壮语挂在嘴边,可在初见权力倾轧后,才知其残酷无情。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当初厉天子在彘林中说起《尚书》时,最推崇《大禹谟》中此语,可方兴当时如何能体会其深意?初闻不知句中意,再闻已是句中人。
“好在真相已经大白,太子也顺利即位为周王,太保您和太师也会流芳百世!”方兴见召公虎沉默,斗胆劝慰道。
“周定公于孤之所为,绝非图甚么流芳百世,”老太保喟然长叹,“无非是存者还得偷生,死者反而长眠矣!”
方兴偷偷瞥向眼前位高权重的老臣,他吐露藏在心中已久的愤懑,看样子已然释怀不少。
许久,召公虎方才重新坐回几案,问方兴道:“可曾想过出仕?”
“做官?”方兴被问得发愣。
召公虎慈蔼一笑,旋即再问:“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效仿先贤周公那般,辅政天子,你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什么叫梦寐以求,什么叫一步登天?
于情,方兴心中应允了无数遍;但于理,他却斟酌再三,踟躇不已。
少年长叹一气,道:“周公乃万世楷模,而在下只是粗鄙野人,哪敢有此奢望?”
召公虎沉吟片刻:“从彘林回军途中,孤便有意赐回你国人身份。虽然大周公卿历来为贵族子弟占据,但如今新天子即位,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你在先王临终前赴国难,在新王发迹前吐心迹,他日瓜熟蒂落处,或许便是水到渠成时。”
方兴眼中放出瞬间光芒,又随即黯淡。他知道,在世卿世禄的大周朝廷,还有虢公长父这样的权臣极力阻挠,即便是布衣身份,想一跃成为公卿,又何尝不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