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小宛斜目而视,道:“小二,你在那里哭哭戚戚作甚,瞧不见我们下来了,会账。”酒保赵六旋抽抽噎噎扫一眼账本,旋回道:“还望夫人见谅,一共五钱银子。”叶风舟见状有些于心不忍,道:“我来问你,他们吃了多少酒钱?”酒保赵六泪流满面,道:“五两纹银。小的和家父苦苦经营半年,末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天杀的狗......”
叶风舟取下腰间褡裢,从中掏出花银十两放在柜台上,道:“小二,加上他们吃的酒菜,这一锭银子充作酒钱,可够么?”酒保赵六愕然一怔,道:“够了、足够了!多谢公子爷!”边说着话,欲伸手拿银子。冷小宛怫然不悦,道:“且慢!”那赵六右手戛然停在半空,道:“夫人什么吩咐?”冷小宛蹙眉斥责,道:“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正值血气方刚,旁人欠下酒钱,不敢去讨,竟在此扮起小女儿姿态,羞也不羞?”赵六讪讪撤回右掌,捂着通红脸颊,道:“夫人有所不知,那些吃酒的官兵,并非此地衙门差役,皆乃枢密院禁卫,咱们小门小户人家,谁个惹他得起。”冷小宛冷嘲热讽,道:“依你之意,如我们两个省亲路人,抑或寻常百姓,你倒惹得起了?”
赵六掌抚脸颊,低头缄默未语。
冷小宛不依不饶,道:“今日之事,于你也算是一个惩戒,谁教你狗眼看人低!”赵六即唯唯连声,道:“夫人所言极是,小的铭记。”叶风舟干咳两声,道:“小二哥,你可知何处有止宿之所?”赵六道:“二位恩公若不嫌弃,本店后院便是留客旅馆,只是平昔里少有客顾,房间不甚雅静。”叶风舟浅然一笑,道:“无妨事,我夫妇仅作片刻歇息,请小二哥带路。”赵六转悲为喜,道:“那真是小的荣幸,二位请随我来。”
少顷工夫,三人同入后院厢房。寝室固然简陋,但大体上还算整洁。
叶风舟点了点头,道:“小二哥,这里颇合我之心意。”赵六道:“公子爷、夫人,二位早些歇息。”冷小宛道:“且慢,打两盆水来。”赵六诺诺应是,遂退出掩上房门。
叶风舟边安枕铺被,边道:“宛儿,咱们将就歇息一会,立即赶赴东洲岛,与双儿共商营救之计。”冷小宛道:“夫君,此距富春县千余里脚程,纵使我们快马加鞭,昼夜兼行,少则也需个三五日。”叶风舟道:“只消尽心竭力,福祸听天由命罢。”
未几,赵六打来一盆清水。
冷小宛卸妆解珮,稍一洗漱。即与叶风舟并排软塌,和衣而卧。
始时,夫妇二人忧心忡忡,全为搭救女子之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许因几个昼夜奔波,乏累缠身之故,渐而双目迷离,鼾声微起。
霖江南《秋寐》赋曰:“冷风吹落梧桐,枯叶乱舞后庭。恍惚多暴刀枪,竟是噩梦一惊。”
酣睡之际,陡见许多人往悬崖下跃坠。
叶风舟忽地坐起,口中并惶恐疾呼,道:“双儿、双儿!”耳闻得万籁俱寂,暮沉沉并未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