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的青泥里,溪水里,一如她融进江南水乡里。净因自与她相识以来,从未觉得有哪个地方这般适合她,九龙江的水勾勒成绶带,映天余晖揉捻成胭脂,游雁凫鸟为其送别,江上廊桥便是嫁妆。
这或许是个梦吧,这般不真切,却又可以舔舐苦涩,净因不止一次问菩萨,自己是不是入了魔,佛经的因种上了,是不是必有果,枷锁是不是挣不脱。
本以为自己在大昭寺大梦,入布达拉宫苦修,修为终是突破到无色界天,应是明悟一切,放下一切,却发觉佛界如魔界,自己从未走出去过。
三人走走停停,陆远直言要带净因便尝南靖县佳肴,饮云水乡的青梅酒,令方霖直喊讨打,说出家人不喝酒,却忘了在洛阳时,自己逼得净因饮了花椒酒,早已破了戒。陆远从一户人家买了一缸清酒,讨要了几个圆滚滚的空酒壶,惹得方霖摘下腰间白布袋,拿出印花仙渡廊桥的白瓷酒壶一并比对,发觉自己这只确实小有不同,瓶口略窄,壶嘴略薄,釉质更加细腻,尤其是壶底的陆子迁三字印章独一无二,不是一个模子里烧出来的,方才作罢。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自扬州一别,过去这么多时日,还能与净因师兄相遇,实是幸事,这一杯酒,师兄就莫要推辞了。”陆远亲自斟了半壶酒,递给净因,心中琢磨如何能向一位僧人劝酒,未曾想到净因却是比他豪迈,抓起陶土便往嘴里灌,一口酒下肚,虽不烈,却也带走了三分愁绪,微凉酒水洒在袈裟上,沁人心脾,倒是看呆二人。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二位将来若去吐蕃,定要告知小僧,我吐蕃以牛羊奶和青稞酿酒,酒甚烈,不比南靖青梅酒之清淡温润,却是另外一副感受。”
“净因师兄尝过青稞酒?”
方霖闻之诧异,不禁以为净因也有偷偷摸摸背着佛祖饮酒的时候。
“呵,未曾饮过,小僧初次破戒,还是来到中原之后。”
“那怎知青稞酒烈,比之青梅酒甚矣。”
说罢捂住嘴,未曾喝过难道还未曾听过呢,只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我高原之地地势高拔,终日严寒,且空气稀薄,人们往往动辄气喘,疲惫不已,青稞酒烈,入口却不辛辣,而是滚烫,入喉温热,既能抵御寒冷,又能送来力量。我吐蕃人常年劳作,出征都会带上青稞酒,甚至有些喇嘛修炼佛门内力时,也会以酒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