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霖无奈,这人好似自相遇起,便是相逢恨晚,仿若与自己熟识了多个春秋,偏偏自己冷淡的性子竟与他生出亲切,不曾抵触蔑视,见他步伐轻飘,没有半分武功,却是带着自己在诺大的长安城内胡乱转悠,从不觉得累。
“我在长安城内生活了好几年,官未升得多高,本事半分没有,亦结交不到门阀权贵,可这一副腿脚么,却是将两市一百单八坊跑了个遍。你要把玩古铜器具,我可引你去名斋墨轩,你要观赏大家墨宝,我去带你去赵景公寺这等庙宇,你要…我想你应是不喜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于是今天便领你去见一位奇人。”
“奇人?”
“对,长安汇聚了天下乃是万邦而来的奇人异士,寻常投机取巧,演技拙劣之人,你定是看不上,然而这位,却是大名鼎鼎,无论如何,值得一观,你可能听过,却未曾真正见识过。”
“什么人…”
大唐的数多民间奇人,她虽阅历尚浅,见之辄少,然而自从结识了陆远,她却也听过许多,如那草书一绝的张旭,在九龙江廊桥上题下“仙渡”二字,自己观之,有如八仙过江,还有那诗绝李太白与剑绝裴旻,听他所言,气质盎然,飘逸非凡,除此之外,也与常人并无两样。这方忆又能带自己去见什么奇人呢。
过皇城南边含光门向西行,途径布政坊与延寿坊的街道,是西市与醴泉坊,醴泉坊奇特,有一波斯胡寺,听闻竟是黑衣大食使者在长安所建,方霖觉得新奇,没见过大食人,想去瞧瞧,却被方忆仓促拉走,而后是居德坊,再向前便是金光门出城了,方忆二人右转北上,过义宁,普宁二坊,终是到得长安城最西北角落里的孤零坊市。
这有个好听的名字,以红色脂粉墨水,写在木桩上,一目了然,唤以:修真坊。
公孙大娘今日穿了一身绯褐淡彩襦裙,卸去了花钿靥粉妆容,徒留清淡的画眉,颊影,灰白相间的头发盘了简易平鬟,一根亮银簪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今日她擦拭了几把三尺宝剑,系上新的剑穗,悬挂在屏风之外,任由庭院外的凉风吹来,剑鞘叮叮作响。
修真坊的角落庭院内,有一池小水洼,因地处长安城一角,靠近城墙,亦靠近护城河,这条小水洼前连绕城小溪,后入西市放生池,倒是成了一池活水,池水长一丈三尺宽七尺,池面上有荷叶莲莲,蛙鸣蝉啼,水色波光粼粼,将四月美景初现世间。
“大娘,怎这般清淡妆容,许久未曾见你舞剑了,今日不再舞剑了么。”
说话之人单手背负,提着一壶清酒,喝得腼醉,身形魁梧,青衫挺拔,那苍松般的声音不用公孙大娘抬头看却也知晓,便是李龟年来了。
“七老八十了,还涂抹什么妆容,如今老妇人垂垂老矣,姿容不再,还有谁愿意来长安角落里看我舞剑。”
公孙大娘今日给佩剑歌舞的纸伞上了新的松柏油,画上水墨山水画,趁着朗朗天晴,尽数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