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西城金光门出来,李枺绫便独自骑了一匹快马,走在前头,关中的大地平坦而辽阔,溪流不多,李枺绫马儿甚快,一步不曾停歇,不过半日,便能遥遥见到前边起伏的山川了,还有那固守西线的大散关隐隐在望,徒留薛怀义在她身上追得焦急,瘦马声嘶力竭,让他哭笑不得。
只是她从刑场出来,囚衣都未换,莫说着凉,便是这招摇的模样行走在关中也太过危险了,还有她光着脚丫猛踩铁皮马镫,她身子骨那般柔韧,都不怕痛的吗?
“枺绫,你等等我,通关文牒还在我身上。”
二人便是仰仗这李隆基早已为他们开好的通关文牒一路西行,过山川关隘,畅通无阻,关中几处城池的守将没有对他们施加阻拦,打个马虎眼便放他们过去了。
“唉,而今我是死人,你也是死人了,天下的因果机缘,真是有趣。”
薛怀义更是连戴了许多年的面具也摘掉了,阔别多年,得以重见都城外的天地与太阳,无不令他为之迷醉。只是李枺绫依旧冷漠不言,理也不理他。薛怀义尚在满心欢喜之中,不甚在乎,对她说道:
“天地这么大,总有容得下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枺绫你想去何处,告诉我我陪你去。”
谁知李枺绫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都是死人,便去死人的世界罢。”
薛怀义有些无奈,料想李枺绫心头的伤痛还需时间来抚平,自己等得起,于是对她说:
“那我们一路向西行便好了,古有玄奘和尚西天取经,我们取不到真经,到不了极乐世界,可无间地狱总到得了罢,我们既是两个死人,便一同去地狱看看吧。”
行至凤翔,李枺绫勒住马鞍,马蹄扬起,载着主人转了一个大头,回首东土方向,李枺绫深深眺望了关山外一眼,河北的清河,关外洛阳,不远处的长安,所有记忆,都要抛付于黄土之中了,这一次回首,可能便是今生最后一次回望。
而后李枺绫换了一身轻便洁净衣裳,过凤翔,沿着六盘山的绵长山道,过陇县,离开了关内道,踏入陇右道的黄土之中,而后过秦州,过渭州,过兰州…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向安西而去。
世人皆知,西域除了三山夹两盆之外,位于天山与昆仑山之间的大盆地中,还有一口绵延无际的大沙漠,唐代时叫做图伦碛,图伦碛大沙漠将安西一分为四,龟兹,焉耆在北,疏勒在西,于阗在南,四镇之间隔着无边无际的黄沙,鲜有绿洲,没有熟悉道路的商队骆驼同行,几乎要迷失在漫天尘埃中。
李枺绫便在于阗镇南岸的一个小部落中独自生活了半年,此地土着已不可考,多是从四地聚集过来的贫苦流民,有吐谷浑的逃难之人,有零散的羌人,有从吐蕃高原北上迁徙的部族,各式各样,他们围着一口沙田用土块石头堆彻了一间城堡,方圆不足三里,实则许多百姓自己扎着帐篷,久住于城外。
他们用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