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甜的昆仑山雪水,啃着略带苦涩的粗油饼,靠在坚硬泛凉的裸岩上,仰望万里无垠的天空,和遥不可及的无数星辰。突然一支带火苗的利箭嗖地一声,从山谷中射了出来,半年多未曾见过的喊杀声与铁蹄声在背后的山脉中响起,李枺绫藏身与黑夜之中,无人看见她,可她却看见无数吐蕃骑兵翻越连年积雪的昆仑山,出现在图伦碛沙漠南岸的这一片巴掌绿洲上。
那一晚李枺绫捏着羊皮水壶,举起又放下,她不敢回小镇,她知晓这几百人的吐蕃轻骑兵,足矣为手无寸铁的土民降下灭顶之灾了,可她不敢回去,若是被这凶悍的吐蕃人见到自己毡子底下细腻的中原女子面孔,自己还有命在么。
杀吧,天下哪里有方寸太平地,杀吧,世间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李枺绫在露水草地里迷糊醒来,浑身湿透,不知是不是一身冷汗,总之她这一夜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后李枺绫巴了山脚下的几块淤泥,涂抹在脸庞与双臂上,而后一直等,等到天色渐渐昏暗,白昼再次隐退,才起身向着小镇慢慢走去。
吐蕃人在小镇内劫掠了一天一夜,将能抢的都抢走了,只是此地远离于阗都督府,十分贫穷,怎么搜刮,掘地三尺,也只是一些毛皮瓷器,没什么金银,反倒是挖出一大窟窿葡萄干,那吐蕃千户十分愤怒,把城堡夷为平地,将“唐”字旗剪成布条焚毁,将小镇酋长活活吊死,还不解恨。
幸亏薛怀义博学多识,操着一口蹩脚的吐蕃语,杀了自己放养的所有牛羊犒劳将士,挑选了几个年轻女子送到千户帐中,向他保证,此地永远依附吐蕃,赞普圣人万岁,方才免去了一场灾祸。
见着灰头土脸的李枺绫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潜行回来,薛怀义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放下,把她死死藏好,不让吐蕃人见着,而后回去侍奉吐蕃千户,期盼他得了好处,早早离去。
小镇上提心吊胆的土民们日盼夜盼,没有盼到吐蕃人拍马离去,却是盼到了敬仰许多年的不速之客,静谧的夜里,吐蕃守军依靠在城堡内,呼呼大睡,东方于阗都督府的方向突然想起马蹄声,无数火把随着马蹄上下翻涌而来,如天涯边的闪烁星子一般,火光里竟有一面绣着“唐”字的真正军旗。
不知是谁告了密,驻守于阗的都督派遣一支五百精骑兵趁夜杀来,吐蕃人尚在昏睡之中,毫无防备,兵器都挂在葡萄支架上,便化作了刀下亡魂。吐蕃千户躺在城堡之中呼呼大睡,未能幸免,被将士枭首,挂在长戈上。几百吐蕃轻骑瞬间便被唐军杀了个精光。
无数躲藏的土民从四处翻墙而出,一个个争先恐后,面带喜悦,对着唐军拜谢,他们不认得安西军,甚至不会说中原话,却认得那个“唐”字,正儿八经的“唐”旗给了他们一种数十年来日夜宽慰的安全感。
连薛怀义与李枺绫也先后出来,夹杂在人群中,仰头看向威武雄壮的唐军,目光复杂,仿佛见到亲人一般,然而那折冲果毅将十来个将领聚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