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无人替他解睢阳之围。
陆远翻上城墙,见到张巡被坚执锐,手扶垛堞,目眺百里,在夕阳下拉成一条长长的影子,陆远心中大恸,只觉眼角有泪,强忍住不让它落下,缓步走过来,张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笑,那温和的神色,似乎早就猜中了是谁,毕竟与城中将士浴血奋战了一年,众人步伐或轻或重,他早已熟烂于胸。
“还未曾相问,小将军叫什么名字?”
“末将南靖陆子迁,末将…末将是来劝将军东撤的,城中无粮无兵,这样守下去,便是活活困死在睢阳城内啊。”
张巡摇摇头,叹息一声:“许叔冀与贺兰进明靠不住,江淮失陷,叛军的队伍又可以壮大,朝廷便愈发艰辛了。”
时至今日,张巡所思所念,仍是朝廷,对自己所处种种,毫无怨言,那视死如归之气扑在陆远心头,几乎令他落泪,本想对他说一句:你便是再守睢阳一年,朝廷也光复不了河山,李光弼身为河东主帅,成天只能率领数万团练兵御敌,朝堂中的诡诈远比战场更加惨烈。
只是见到眼窝深陷的张巡为这江山倾尽了所有,陆远喉咙哽咽,心头种种却又说不出口。
倒是张巡随和一笑,转过头来,对着陆远问道:
“那你呢?既知睢阳形势险峻,为何要来送死?”
张巡乃是睢阳守将主心骨,若非是他与南霁云如两杆支柱一般,强撑着残破城墙,天早就塌下来了,城池早就沦陷了,陆远望着张巡浑浊的眸子,淡淡说道:
“这不像是将军对部下们说的话。”
张巡看了他许久,看见他俊俏无痕的面庞,刚毅决然的目光,深深叹息道:
“唉,你是河东节度使帐下勇将,你应当追随李光弼直逼范阳,踏破叛军老巢,不该葬送在这里,睢阳,有我们这群将死之人就足够了。”
这世间谁又想死呢,由是陆远见到一场战乱之后,时间的种种不平,愈发愤懑,高仙芝漂泊万里,报效大唐,为朝廷戍守潼关,却遭奸人陷害,受陛下猜忌而死,张巡顶天立地,率数千守军阻挡十万叛军不得南下,却因粮草枯竭,无人救援,被逼吃人。
如他所言,睢阳的将士早已失了加官进爵之心,只期盼着能够共赴黄泉的那一日早些到来,恐怕朝廷也是这么想的吧。
“城破的那一天,早些走罢,不要有顾虑,不要有愧疚,你还年轻,你不属于这里。”
陆远还想再说什么,正张口之时,却听得天际响起轰隆隆的铁蹄声,无数旌旗招展,黑压压地一片,奔袭而来,仿若如汹涌波涛,要将残破的睢阳城掀翻。张巡轻叹一声:“来了。”
数万步骑在睢阳城外三里处列阵,烈马震得尘土飞扬,叛军终日养精蓄锐,兵马精良,而睢阳守将却是饥饿疲惫,根本没有列阵接战的气力,张巡心知肚明,只能闭门不出,严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