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珠那年七岁,母亲本就体弱,惊闻噩耗,过于伤心,不久便也病去。
据说,父亲遗体还被敌人拿去四处传递夸功,最后还是一个早年因战败被俘投降了东狄的国人不忍,想法趁夜盗出,这才得以在荒野草草掩埋。
从父亲接过节杖的那一天起,他应当便知,这是一条去了或许便再不归来的路。
然而他还是踏了上去,义无反顾。
将父亲的遗骨从异土接回,令他魂归故里,与母亲同穴而眠,这是菩珠生平最大的一个心愿了。
然而前世,即便后来她成了皇后,这个夙愿还是未能得以实现。
阴离依傍东狄,没被征服的时候,对于这件事,即便她当时的丈夫,那位帝国的皇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到阴离终于被征服了,朝中却又骤逢大变,还没来得及安排,自己倒先丢了性命。
菩珠抬头,目光投向前方那遥远的京都方向,依稀中仿佛看到了当年,年轻的父亲带领使团,在黎明将至的晨曦中迎风纵马,一路行来,他缁冠皂绦,大袖飘飘,高持节杖,杖顶的牦尾随风摆动。
当日这条西行道上,还没这个叫做福禄的小镇,但他足迹,定也曾踏过她现如今正在走的这条道。
她心里一热,忽觉这片困囿了她八年的苦寒之地,也没自己从前感觉的那么令人生厌了。
她又望了眼前方驿舍。
天黑后,镇中心驿舍门口高高升起的用以指引夜行人方向的硕大红色灯笼,就是福禄镇上唯一的光源,非常显眼。
她加快脚步,在黎明前的夜色里,朝前方那点红光走去,很快便到。
驿舍四四方方,横步一百,纵步三百,前大门,后马舍,除中心居住议事区外,侧旁另有望楼哨塔,高墙深院,门一关,便是一个坚固坞堡。
这个时辰,驿舍里早就灯火通明。昨天有一队来自京都的去往玉门关的人马到了,带队的是一个鸿胪寺官员,他们今早辰时就要离开继续西行。因为随行人员众多,上下几十号人,加上载人驼物的马匹,所以四更起驿里的人就忙了起来。
门口,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正忙着指挥人将一袋袋用来补充马匹路上口粮的食料捆扎好搬上车,一边数点口袋,一边在簿册上记,口里念着“黑豆二十袋,粟五十斗……”
近旁忙着搬运马料的驿卒忍不住插嘴:“丞官,他们出关何事?马食比人食还要好!”
老者哼了一声:“与你何干?快些做事,别耽误了!”
驿卒缩了缩脖,心里好奇得要命,却不敢再问了。
菩珠却还有些印象。倘若那印在自己脑海里的前世是真,那么这一行以鸿胪寺官员带队的人马远道而来,是要西出玉门,迎接来自银月城的金熹大长公主所生的西狄小王子。今年是姜氏太皇太后的大寿之年,远嫁塞外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