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皱纹绽开的淡笑。
“老人家,您下午也不用监着什么,大家也不用花心思造风,在户内坐着休息便是。”天依向她说,“大家在宫里原本做其他事务,已经很劳累了。现在就当歇憩。”
“不!婢等造了风,好歹还有事可做。如果闲坐在那里,一是这院中的书吏不肯,再来是我们实在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了。”另一名稍年轻的宫人原来一直咬着嘴唇,这时,她突然向天依开口道。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天依垂着眉头,向她道歉。
乐正绫、祁叔和什士们在一边也默默地听着天依和这位老宫人的对话。楼昫捏着水碗,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从前父亲还在,自己在书馆的时候,先生课到有关于君王的部分,常说一些南面而王、垂拱而治、师尧法舜、泽及牛马之类的话。既是师法尧舜,为何要在这长安一带修建宏大的宫室,将半个秦中的林野都画为禁地?为何要高筑墙垒将自己和庶民隔绝开来,一桩案子就要杀三四万的人?还要将万千妙龄好女都纳入自己的宫苑来,每天侍御不竭?
他又想起来自己在之前的那个雪后的天气中,被什正课了阶层结构以后,走出室门,看着满目的帝王私产,心中不服气的样子。在渭河桥和长陵上,仅因为向其打招呼便向自己伏拜的菜农,以及食肆里在左拥右抱而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京吏,也双双进入了自己的内心。什正曾经向自己秘密地说过,层级结构只是语言的一个特征,在现实的人世上并不是先天就必然和应该存在的。今天未央宫中老宫人的一番言语,使他更坚固了自己对什正这个认识的期盼。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大家不费很多的力就能养活自己,不再有官吏、府库和战争,男子和女子也不用为一个伟大的陌生人将自己紧锢终身的地方,他一定会去那里,但是如什正说的,就连海国,也远不是那样的地方。
海国也不是,那汉国有没有可能是呢?他不知道。就目前来说,他也不敢去尝试。自己当前的能力,似乎连捏碎一只水碗都做不成。
下午校对第四卷的时间一晃而过。确实有阁员前来通知人们,五月五日的时候不得入宫——皇宫将会封闭一天,以禳灾异,并要他们在做完今日的份额后就及早地出宫。
大家遵了这位阁员带来的命令。或许是由于受午时洛什副同老宫人的谈话的影响,大家从天禄阁的南门沿着台阶走下时,每个人都一声不发。
直到快上车的时候,夷邕才缓缓地开言:
“什正,我们去置办五色缯吧。”
“嗯。毕竟明天要禳邪了。”众人连忙接着他的话题说下去,冲折凝固的氛围,“等进了上林苑,就没时间采买了。”
“那我们就请御者先折去市上看看。”乐正绫说,“现在申时才开始,我们可以在长安留得稍微多一点时间。”
在端午话题的冲和下,沉闷的气氛才稍微解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