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工地上的大部分流民也算是平平安安地在生死线上又度过了一年。黎元百姓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一念及此,她的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小楼,你真是个诗人。”她对楼昫感叹道。
楼昫对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从来不是什么写诗的,而且自己写诗的水平也很差。今年秋来同霸陵的其他僚友爵伴吃酒时,他最怕的就是赋诗。然而什副今日却夸自己是诗人了。想必是自己方才的一些言语触中了什副的什么心思。
“春天到了,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天依如是说,向他解释自己受触动的原因。虽然她自知这只是一句充满了浪漫幻想的文学语言,和现实截然无关——
在元狩三年,漫长的汉匈战争仍未到达尾声,战争机器仍然需要想尽办法从民间聚集财富,扩大官营的行业,加征各种税金;严酷的律法仍然会让许多人死于非命;今年的异常气候还可能导致一场大洪水,使山东泽国遍地,迁入关中就食的流民多达七十万人。中国母亲仍然在沉重粗糙的喘息声中挣扎,在她的背上发生着数百万场悲剧。这终岁不止的低吟还将持续数个千年,其间杂以几声怒吼。比起这片大地上众人为它举起的灯火——无论这灯光来自汉国还是海国,灯火以外的黑暗仍然占据着大部分空间。
“原来什副是为黎民感伤了。”楼昫笑了笑,“是呀。冬天总是难熬。”
“大家的日子好不好起来,不清楚,但是至少一部分人会好起来。”乐正绫仍然以乐观来开导她,“至少我们身边接触过的一些人会好起来。他们如果好起来,其他人也有可能好起来。”
“嗯。”天依将自己的肩膀放松,“既然春天要来了,我们就得整一整春天该干的事情,好让下一个冬天不是那么难过。小楼,上回我们见面的时候,不是说这两天要和借贷所的人一块吃个饭,好好聊聊造纸业的事么?”
“左内史那边给他的下属教的匈奴语,基本上教成了,大家这些天都没啥事做。”楼昫汇报通书什的情况,“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就吃一顿,聊聊这件事。”
“不知道从骠侯有无空闲。”天依转向阿绫。
“我们回府就请教请教。先前筹建这所的时候,他说是只出资材,其他所里的事务一概不管。”乐正绫,“不过出于礼节,还是要跟他打听,取得他的同意。”
“那从骠侯那边二位什长问一问,只要问得了,给一个时间,我可以马上给齐伍正、何伍正发信去。我们这些出资材的人开个会,顺便喝个酒。”
“好。”乐正绫同他约定。
三人各自乘上车,沿着高陵的官路打道回府,各归各家去歇息。乐正绫马不停蹄地拜谒了从骠侯,向他交代借贷所要针对造纸业进行投资的路线,请他定夺。
赵破奴的态度还是和之前大部分事情一样——既然海国人要在汉地施展她们的改革,只要几代之内影响不到自己的家族